凌浪涯双手抚琴,一边听着身边裁判的琴声节奏,一边回响着方才的韵律,总是害怕自己忘了节奏,一个音符弹错,那可就惨了。
幸好,自小他的记忆力便过于常人,且不说再深山里记住了那个老人说的所有故事,还包括哪些晦涩难懂的理论。如今,他已然知道,那些故事,都是老人以故事喻理,给他讲人生百态。那些晦涩道理,却是纵横家之法,只是自己尚未领会罢了。
第一曲的《山水韵》,在琴声之中,让凌浪涯想起了当年久居深山的生活。
那时候,所处的是高山流水之间,有白猿异兽相伴,有绿树红花相衬,有山珍野果可吃,有满天落霞星光可观。
更重要的是,有那个人在。
凌浪涯虽然不是经常抚琴吹笛,但也看过无数次那个老人的抚琴之术。在许多个星光灿烂的夜里,凌浪涯搬出一张木桌,桌上放一架古琴,那时候老人会坐于石板凳上抚琴,而他时而共同坐在石板凳上细细聆听,时而在门前草地上戏耍。
那时候,星光灿烂,万兽归家,老人抚琴,少年听曲。
如今,抚琴之人在何方,可知听曲之人已会抚琴。
随着琴曲渐过,抚慰的不仅是世人,还有抚琴之人。
从一开始的稍微紧张,琴技生涩,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裁判的琴声,到如今的怡然自得,恍然置身山水间,琴意深深。
此刻的凌浪涯,心中一片空荡悠然,已经不觉得是在同场比拼,反而觉得自己如琴徒一样,是为世人献技。
待得琴曲将近时,凌浪涯想这么简单的琴曲,自己应该可以过了这琴关的第一关吧。
如果过不了,这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偷偷地往身旁看了一眼,只见纪天十指飞舞,在琴弦上来去翻飞,显得悠然自得,游刃有余。而他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凌浪涯身上,似乎一直没有停过。
凌浪涯觉得,这纪天一直在关注着他,莫非是自己有何地方让他特别留意的,不过是自己未曾知道而已。这时候看他的琴技游刃有余,想来过这一关也不是难事。
凌浪涯不敢乱想,回过头凝神抚琴。
先是听独领风骚的一曲,再听万人共奏的乐章,对于老百姓而言,真不负这多时的等候了。
一曲罢,琴声寂,世人意犹未尽。
和老百姓的惊叹不一样,此刻的诸多学子确是心情忐忑,因为即将要淘汰两人。
老渔翁等人虽然难以看到场内的具体场景,仍忍不住踮起脚尖张望,想看一下自己在乎的人有没有被淘汰。一时之间,众人皆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场内看,倒是呈现出一幅诧异的画面。
凌浪涯看着自己所在的裁判站起,环顾了八人一周,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不禁感到一丝紧张。
这些裁判不仅担当着万琴共奏的领曲之责,更是耳听八方,判断身旁八人的琴技如何,并做出去留决策。
每个人对待事物的观念和触感都不一样,有些事,你觉得好,别人并不觉得好。
裁判来回往返,忽然收起了凌浪涯前方一人的牌号。
裁判把牌号放在自己的桌上,对着那人道:“琴声乱,跟不上节奏,很可惜你到此为止了。”
那学子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琴技并不甚出众,忙起身作揖道:“得以参与祭典,已是此生有幸,谢裁判聆听。”
和这名裁判一样,不断有人的牌号被其他收走,那些无疑都是琴技不过关的人。
大部分人也只能长叹一声,深谙自己的琴技不足。他们也大多有自知之明,哪怕这琴关不是第一关,自己既然不擅长,最终也还是不能登顶。
当然,也有人暗自抱怨这琴关不往后一些,自己不能再多闯几关,多在祭典上多待片刻。只是这些话,却只能私下里说,不能抱怨规则的不公。
既然规则都一样,唯一比的就是实力了。
裁判可不会在意他们的感受,只是秉公办理地,按照琴技的规则去淘汰不符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