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乔心里头闪过无数的念头,但他面上不动神色,笑着与李治说道:“圣人,自大唐开国以来,每次出征都会带回来一些战俘,对于归降我朝的人,不管是先帝还是圣人,都宽大为怀,赦免了他们的过错。子乔记得,当年与英国公一同讨伐高丽之时,高丽王被俘,英国公将其献给圣人之后,圣人不仅赦免了他,还授予他官爵。”
李治闻言,脸上神色似笑非笑,“高藏那是真心投降大唐的,可阿史那伏念呢?子乔认为,阿史那伏念可是真心归降?”
苏子乔眉头微蹙,“阿史那伏念若不是真心归降,又怎会带着部落的酋长前来归顺?”
“哦?”李治笑了,他看向苏子乔,徐声说道:“那子乔说说,阿史那伏念是如何投降的?”
关于突厥阿史那伏念是如何投降的,说起来要夸裴行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才能。
突厥内部本是铁板一块,当初策反的阿史那德温傅和阿史那伏念两人并无猜忌,但是在裴行俭用了一系列的反间计之后,内部开始相互猜疑。在两个主要的核心人物相互猜疑的时候,突厥可汗阿史那伏念的妻儿落入了唐军手中。
阿史那伏念为了妻儿的安危,派遣密使向裴行俭提出条件,说如果裴行俭不要伤害他的妻儿,他愿意逮捕当初策反的阿史那德温傅,然后带着部落酋长投降。
裴行俭身为主帅,自然也是希望不战而屈人之兵。
而且阿史那伏念的要求,并不过分。
因此裴行俭答应了阿史那伏念的要求。
身为突厥可汗,阿史那伏念又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可汗地位?纵有妻儿控制在唐军的手里,阿史那伏念心中所想的,还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地位。
裴行俭行军多年,文韬武略,对阿史那伏念也并不是毫无防备。
年轻的将军语调不急不躁,将事情娓娓道来。
“初始之时,阿史那伏念确实只是假意归顺,他带着军队北撤,进入大漠深处,以为我军与他相距千里,无法交战,便养精蓄锐,择日再卷土重来。可他没想到,裴将军对此早有后手。就在阿史那伏念北撤之时,裴将军便派子乔与程务挺将军就近调集单于都护府的府兵,悄悄埋伏在突厥大营的附近。若是阿史那伏念有异动,我军便会毫不犹豫地伏击突厥大营。”
李治闻言,却是笑哼了一声,“子乔说的是,可你没说全啊。阿史那伏念是因为你与程务挺二人北上进逼,走投无路,才会投降。若他当真有余地回旋,又怎会轻易带着部落酋长归顺呢?既然不是真心归顺,留他们又有何用?”
苏子乔:“……”
苏子乔:“子乔愚钝,望圣人明示。”
李治:“既非真心投降,理应处死。我拟三天之后,在长安闹市斩杀战俘。”
苏子乔猛地抬头,漆黑的眸子中闪过震惊之色,“圣人,此事裴将军可知情?”
李治神色一冷,他掀了掀眼皮,目光带有冷意,“怎么?如何处理战俘,还需知会裴行俭?”
苏子乔心中微微一沉,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斟酌着言辞,“圣人是大唐天子,您要做什么,自然是有您的理由。只是此次突厥的战俘,他们在归降的唯一条件,便是归降之后,可保全性命。裴将军身为主帅,已经代表朝廷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如今圣人却要斩杀战俘,恐怕……”
“恐怕什么?”
苏子乔话还没说完,李治便已阴森森地打断了他的话。
“苏子乔,我倒是不知,一个裴行俭也能代表朝廷了?”
苏子乔默了默,然后缓缓地说道:“圣人,大唐自开国以来,对战俘向来宽大为怀。先帝被周边四境奉为天可汗,圣人在万国之中,亦是圣名远播,深得各国国主的敬佩与拥戴。为何此次非要对突厥战俘大开杀戒?裴将军在此战中,为大唐鞠躬尽瘁,从未有半点私心。”
李治的神色冷了下去,“哦?你的意思,是突厥的战俘杀不得?”
苏子乔沉默。
他虽长期在外镇守,可对朝中局势也颇有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