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听着李沄的话,开始虽然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好歹有些谱。
可如今越听越没谱,不由得笑斥,“太平,不许胡说。”
李沄瞅了父亲一眼,很不服气,想反驳。
可李治却已抬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李沄只好抿了抿唇,“好吧,不说就不说。那阿耶,太平说的话您要记得啊,我说得的,都是为了您和阿娘。我怕你们谈不拢,要吵架。要是你们吵架了,您就把太平刚才的话学给她听,我心里是为阿娘着想的!”
李治:“……”
原本是十分严肃的国家大事,到了她嘴里,倒变成了父母会不会因此吵架的家事。
李治板着脸教训女儿,“我跟你阿娘好得很,不会吵架。”
***
关于斩杀战俘的事情,在紫宸殿里,榆木脑袋的苏子乔顶撞了圣人一番,事后,太平公主又角度清奇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李治揉了揉眉心,看着陪在身边的皇后殿下。
李治觉得,此事大概就是跟李沄说的意思那样。往大处说,是家国大事,往小处说,就是会不会夫妻吵架的事情。
暖阁外,大雪纷飞。
暖阁里,帝王夫妻安静无言,彼此相伴。
李治到清宁宫的暖阁也有小半个时辰了,他来了,便在软榻上靠着,若有所思的模样,可目光,却是一直落在武则天身上的。
皇后殿下又不是木头人,自然是能察觉圣人的目光。
武则天坐在李治的身侧,笑问:“圣人,怎么了呢?”
李治:“……我在想,我和媚娘,吵过架吗?”
武则天:“……”
武则天:“媚娘自从与圣人一起,便是夫唱妇随,从未与您吵架。”
真要说吵架,多年前的废后风波那一次,勉强算是。可那时并未吵架,只是她与李治在一些事情上看法不同,稍稍起了争执而已。
那时的争执,导致了一纸废后诏书。
自那之后,她从不在明面上与李治唱反调。这么多年了,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对她的依赖也越来越深,许多事情彼此心知肚明,何须吵架? 136
武则天是个杀伐果断之人。
可在李治面前, 她有强势的时候, 可强势得恰到好处, 又温柔体贴。
大至家国天下, 小至家长里短, 只要李治愿意,她都可以陪聊。
暖阁外的大雪渐渐变小,李治看着与自己相伴将近三十年的皇后, 笑道:“若是媚娘与我吵架,不知是什么模样。”
武则天看向懒洋洋地靠在大迎枕上的君王,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双鬓星白, 私下时, 仍旧如同往昔那般温雅随意,偶尔的时候, 也会有些孩子气。
“若是媚娘与圣人吵架,那定然是圣人惹媚娘生了天大的气, 可媚娘从不舍得与圣人生气。”
李治挑眉,“是么?裴炎与明崇俨向我进言, 说由裴行俭带回长安的突厥战俘,理应斩杀。而此次讨伐突厥得胜, 功劳也不在裴行俭。皇后,你说呢?”
作为一国之后, 又与李治双圣临朝, 武则天最怕遇见这种情况。
裴炎是她的人, 而李治来问,她对裴炎的话有何看法。
武则天干脆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将案桌上的茶盅端过,递给李治,“圣人,喝茶。”
李治接过茶盅,袅袅茶香萦绕在鼻端。
圣人和皇后殿下之间,忽然静谧得有些过分。
李治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方才太平去过紫宸殿,她去的时候,恰好苏子乔在紫宸殿外罚跪。”
武则天叹了口气,“圣人向来偏爱苏子乔,今日竟然罚他在紫宸殿外跪着,可见他惹得圣人十分生气。”
“当时确实生气。裴炎与我说,阿史那伏念之所以投降,全靠程务挺与苏子乔带着单于都护府的府兵北上进逼突厥大营。我本是觉得此战胜利,裴行俭当居首功,后来听裴炎一说,又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若不是苏子乔和程务挺围攻了突厥大营,裴行俭凭什么让阿史那伏念投降呢?我虽心中十分偏爱苏子乔,可苏子乔与程务挺之间,确实苏子乔更有潜力。此次战争得胜,我想将功劳按在苏子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