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一声又一声,声声凄切。
座上的母亲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的身旁。
母亲俯身,将她扶了起来。
“太平,太平啊……”母亲的声音温柔而慈爱,“你的苦,阿娘何尝不知?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薛绍即便是你的驸马,阿娘不将他处死,他也活罪难逃。”
她愣愣地看着母亲。
母亲却招来了女官,将她扶出长生殿,送回公主府。
“公主,驸马被打了一百杖,投入狱中。”
“公主,驸马他……已经去了。”
“……”
梦中人声吵杂,有许多人出现在她的身边。父亲,太子阿兄,二兄……很多人在喊她,还有永安,一直抱着她喃喃说着太平你别难过。
可是薛绍呢?
薛绍在哪儿?
就连梦中,她也没能看到她的驸马薛绍。
她茫然四顾,看向窗外。
此时忽然雷声大作,天空一道闪电,漆黑一片的天地遽然被点亮。她看见了一身素衣常服的薛绍站在窗外,那双桃花眼黯然无光。
薛绍的声音幽幽响起——
“自从下狱,我便一直在等你。太平,那一百杖,打得我后背皮开肉绽,好疼啊。我在狱中,又冷又饿,一直在等你,可我等了许久,一直没等到你。”
“太平,你为何没来见我?”
“太平,我要走了。黄泉之下,愿永不相见!”
亮起的天地瞬间又归于黑暗,她看到自己奔向薛绍。
“不,绍表兄,你回来!”
“轰隆”的一声巨响,她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抓住,心头一阵剧痛。
“公主!公主!”
耳旁传来槿落的声音,她猛地张开了眼睛。
室内灯光昏暗,外面风雨大作。
李沄坐了起来,她的后背已经被汗渗透,鬓发也湿透了。
槿落举着琉璃灯,眉目尽是忧心,“公主,可是做噩梦了?”
她让人拿了干毛巾过来帮李沄擦了汗,有帮着李沄将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
李沄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才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
李沄抿了抿红唇,感觉自己终于缓过神来。
临睡前还月明星稀,夜风送爽。可就是这天太任性,说变就变,好端端就夜半惊雷,风雨大作。
她果然最讨厌这样的雷雨天了。 144
圣人和皇后殿下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挑了不少驸马人选, 李沄既然说了会挑,那便是真的开始挑。
她将册子上的人名拟了一张单子, 便让人去请武攸暨入宫。
周国公是当今皇后殿下的娘家人, 与几位皇子和公主交情都好,随时都可以入宫。
年幼时曾在房州的山林里嬉戏玩闹的武攸暨十分英俊, 与薛绍那谦谦君子的气质不同, 周国公潇洒倜傥, 为人随和又不失锐气。他既能与工匠们凑在一起谈笑风生,也能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尤其是向户部讨银子对账的时候,擅长算学的周国公能当着圣人的面将户部的人怼得跟鹌鹑似的。
武攸暨到丹阳阁的时候,李沄正在丹阳阁的荷塘水榭里赏荷。
槿落引领着武攸暨到了水榭,只见水榭四周的帘子已经被拉起, 少女坐在水榭中的案桌前,案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茶具。
武攸暨望着那个端坐在水榭中的人,荷叶碧连天,在一片碧色之中,少女穿着一身素色常服,一头乌浓的秀发并未梳什么复杂的样式, 只是简单地用发带束了起来。
有的人,越简单, 越显其美。
李沄似有所感地抬眼, 一抬眼, 便看见了武攸暨。
阳光下, 青年缓缓而来, 仿若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贵族郎君。
李沄忍不住感叹,武攸暨和薛绍两位表兄越长越俊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