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他就察觉边上人久久不出声,很久后才磕磕巴巴道:“你,你很会说话。”
哦,这还是头一回有这么高的评价。
温仪笑道:“我也觉得。”
“可惜这些话,我不曾对他说过。等回了家,我一定要每天同他说一遍。”
“……”小原沉默一瞬,便低着声音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光影斑驳。元霄握着温仪的手,两人坐在窗边,微风拂过,外头树上的花瓣就落了下来,有几片飘在温仪的头发上,白衬着粉,还别说,挺好看的。不远处,已经能起身的秦素歌同古尔真站在那里,看着元霄替温仪摘去发间飞花。
秦素歌问古尔真:“他们这样玩有意思吗?”
古尔真负着手:“我只想叫你们太子付我药费。”
为什么不回家,这是一个很犀利的问题。
温仪觉得心头开始痛起来,但这不是因为伤病,也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因为他牵着手的那个人流下了眼泪。他为什么知道呢,因为那滴泪不小心滴到他手上了,烫得心里痛,眼里也热,大约是膏药的热度未散,星愿眼眶又要开始红了。
他动了好几次嘴,才能发出正常的声音,说:“因为我怕。”
“怕我死了,叫他白高兴一场。”
“怕我永远瞎了,成为他的拖累。”
“也怕如今面貌古怪,他不喜欢。”
他足智多谋,风流俊俏。寡情近妖,为世人所仰。
可终究是人,出生时,有血有肉,也有畏缩之时。
温仪每说一句话,便觉手中交握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他不自觉滚下泪来,哑着声音说:“依你看,我这么久不回家,他会生气么?”
“不会。”
然后温仪就觉得他被人抱住了,抱在怀里那种。像是一个成人,哄着一个孩子。顺着他的头发,拍着他的背心。低声且和缓地说:“他只会高兴你活着,活得好好的。就算再久,他也等得起。只要你回家,不论哪一天,都不算晚。”
“你要是死的早,他会好好想着你。”
“你要是瞎了,他就带着你走。”
“在他心里,不论你什么样子,永远都欢喜。”
“……”
他这一生,多有异数,流为传闻。也曾迷茫,懵懂无知。被人背叛过,出卖过,后渐渐心性变硬,学会了浑水摸鱼。就着风雨冬雪,春秋明媚,往前看不知为何而来,往后看亦不晓得身归何处。如今想来,生死数回,每每在虚幻的故乡与现世的交界处缩回脚来——大约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人。
温仪闭上眼,嗫嚅两声,终于回抱住对方,叫出那个他在心里想了很久,念了很久,与他日日夜夜相对——却始终不敢出口的名字。
“霄儿啊。”
“嗯。”元霄轻轻拍拍他,“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霄儿啊——
嗯,在呢。
老温(纠结):我怎么听着你像在不着痕迹的骂我。
元霄(淡定):听错了。 温仪既然认出了元霄,又戳破了这层朦胧暧昧的纸,元霄继续在那扮演小原也没多大意义。他正大光明地住到了云霄阁,当着古尔真的面,天天和温仪腻在一处。看得古尔真牙直痒痒。
他突然就怀疑自己把元霄找过来是不是错的。
古尔真问今拔汗:“其实我可以直接把温仪扔过去的吧?”
今拔汗道:“对啊。”他说,“陛下怎么没想到呢?”
“……”抒摇的陛下噎了很久,说,“算了,修国书一封,叫元帝付钱。”
元帝收到了国书,知道太子和温仪都在抒摇。他很大方地赏了送信的人一些金叶子,然后告诉他:“替朕回禀你们陛下,要钱没有,要人两个。”
古尔真收到回信后简直目瞪口呆,元帝就这样把太子和国公卖了?他问那个回信的人:“你难道没有告诉他,没有太子和国公,他就要一个人处理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