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御史们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而八贤王从来就是贤德的化身,此时又如此静默地替他们表达了对狄青的不满——他们可是想参狄青想了好久了,可是皇帝就是铁了心地要护着他,还编了一堆歪理邪说出来,搞得他们参无可参。
你说狄青年纪太轻,皇帝就说他熟谙兵法。
你说狄青只打了一场仗,经验不足,皇帝就说他天生战神。
你说狄青功高盖主,皇帝就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你说狄青是皇帝的亲戚,有走后门的嫌疑,皇帝就说这是太后首肯的。
而八贤王就不一样了,八贤王不听皇帝的解释,他就只是默默地递折子。
你免不免狄青的职吧!
别那么多废话!
日复一日地,御史们居然对八贤王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唉,都是干进谏这一行的,同行才知道同行的苦。
他们又都会耍笔杆子,几篇文章那么一写,舆论顿时扭转,八贤王从一个试图干政的野心勃勃的宗亲变成了默默奉献的孤胆英雄。
还有一种说法渐渐起来了,说八贤王毕竟是皇帝的生父,皇帝如此不给生父面子,似乎,好像,不好吧?
……这时候又要皇帝孝顺亲爹了。
赵受益翻了个白眼。
他固然可以视八贤王的奏章于无物,但这种舆论倒是让他挺闹心的。
反正他是八贤王的儿子么,八贤王就算准了自己不敢动他,有恃无恐的。
赵受益心想要不给赵允熙找门亲事算了,然后让八贤王回家操持婚礼,三年抱俩,含饴弄孙,别再掺和朝堂中事了。
他正翻着宗正寺送来的美人图——那寺正以为他要选妃,颇殷勤地送来了全汴梁未婚的武将家小姐的画像。
反正他们老赵家就是喜欢娶武将的女儿,找将门虎女准没错。
结果就看刘恩在廊下和一个小太监交头接耳,面色古怪地回来了。
“官家,”他说:“包拯回京城了。”
赵受益从美人图上抬起头:“太好了!叫他管管手底下那群御史,别什么都写!”
刘恩摇头:“这倒是小事。官家,你知道他带回来了谁吗?”
赵受益道:“他是去结婚的,当然带了夫人回来了。”
刘恩微笑:“除了新婚妻子之外,他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那人也姓李,包拯对外声称那是他妻子的娘家姑母,单独给这姑母雇了一台轿子,执礼甚恭。”
赵受益眼皮一跳。
姓李,姑母,执礼甚恭……
他缓缓抬头:“你别告诉我,他把我亲娘给找回来了?” 刘恩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依包拯这么个清廉节俭的性子, 怎么可能给那李老夫人雇一抬轿子呢?”
轿子不是马车。马车是马拉的, 轿子是人抬的。
要雇一抬轿子, 就得同时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活人来抬轿子。
一路上这两人的吃喝拉撒住, 都得花钱。
人还不是马,马往树上一栓就能过夜, 人可没这么好伺候。
轿夫还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得经过特殊训练,否则走着走着连人带轿都能翻到沟里去。
所以大户人家都是自己养轿夫,穷些的宁愿骑牛骑马甚至骑驴都不坐轿子。
外边雇的轿夫,谁知道业务能力怎么样。
包拯现在是个不小的官了,衙门自然给他配了上朝用的轿子。但他此番离京是去结婚的,不是去出公差的, 自然没坐衙门的轿子,是和展昭、公孙策等人赶着马车去的隐逸村。
他从外地回京, 轿夫自然也得跟着走长途。也就是说, 包拯带着这个李老夫人回了汴梁,还得另给轿夫一份路费,叫他们抬着轿子一路返乡。
这一番折腾,可是够贵的。
普天之下,值得包拯这般破费的老夫人, 还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