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入住的驿站被烧毁,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扬州城。
现在整个扬州都知道,知江南茶政的包御史刚进城就被烧死在驿站了。
至于驿站怎么这么巧在他刚入城的时候就起火了……
不可说,不可说。
火场里没找到尸体,但榷货务衙门里的官吏们都默认他已经身故了,为表哀思,还在大门上挂上了白幡。
包拯在门前下车,身穿御赐的绯红官袍,手托官印,领着包兴与展昭直入衙门。云娘跟在三人身后。
守门的小卒看着他的脸和官袍,两腿战战,等四人都进了衙门,“妈呀”一声跌倒在地:“鬼啊!”
榷货务后衙,内侍黄公公呷了一口西湖龙井,微叹一声,这样的好茶,也只有在江南能够喝到了吧。
他是天禧元年来扬州监茶政的,到如今也已经有不少年了。江南榷货务监官共有两人,另一个监官来了又走,只有黄公公一人数年如一日地□□在扬州。
无他,因为黄公公是个万事不关心的人。
在扬州做官,只要自己不去找事,事就不会来找自己。
黄公公就从来不找事。有人来给自己送礼,黄公公就收下。有人来求自己办事,黄公公就应下来。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就算了。
平时就在衙门里喝喝茶,听听曲,晚上就回家里,有娇妻美妾等着。
别看黄公公是去了根儿的,可是正经有一妻二妾,都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好人家的女儿,黄公公不与风月女子厮混。
你说这人啊,有茶喝,有曲儿听,有妻妾环绕,又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听说京里如今又要改茶政,行什么贴射法。
贴射法,这都是老黄历了。太宗那时候不也行过,后来如何呢?茶没人买,入中钱粮也少了,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折腾一趟,到最后还是得官买。
再说了,官府要改,也得看扬州这些大商人让不让你改。
没看见那个新来的监官就这么活活烧死了吗?
新来的这个监官,原本是个御史,叫包拯,黄公公听说过他,在朝廷上慷慨陈词,参倒了之前的吕相爷。
之前听说这位包御史要来扬州知茶政,黄公公就觉得,他恐怕是活不长了。
这么一个不省事儿的人物,那些大商人怎么敢让他活下来呢?
果然,第一晚上,人就没了。
做人啊,还是得像他黄公公一样,省事儿。
自己省事儿,也给别人省事儿。
黄公公在扬州住了这么些年,住处从来没失过火。
唉,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人物,年纪轻轻的,前途无量啊。
黄公公轻轻巧巧地想。
忽听得外面一阵响动,黄公公品茗时不乐意叫人家打扰,因此有些不耐烦地道:“是谁在堂外喧哗?”
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官袍的人走了进来:“下官包拯,见过黄公公。”
黄公公呆愣愣地看着来人,一盏茶水都倾在了桌子上犹不自知。
“你……你怎么……”
你怎么还活着!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昨晚一场大火把驿站都烧成了白地,你怎么可能活下来!
包拯肃然道:“昨夜包拯在友人家中借住,今日早些时候才听说驿站竟然着了大火。”
黄公公扯了扯嘴角:“啊,这样,咱家还以为包大人遭遇不测……”
包拯笑了:“劳公公挂心了。”
黄公公舒了口气。
嗨,这人是死是活,横竖不关他的事。
活着也好,活人总比死人强啊。
横竖他们自己折腾自己的去,黄公公不掺和他们的事情。
“包大人既然来了,那就在衙门里熟悉一下事务吧,”黄公公面目和善:“包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有大人在此,咱家也算有了主心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