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矛盾的身份冲突,加上权力对双方的吸引,以及储君对天子御座主动或被动的“觊觎”,皇储们连续翻车简直不能更正常。
“朕听说,你最近就到处闲逛?”
养心殿中,康熙翻看着胤禔的窗课本子,接着道:“这都是札记,你怎么就不写诗呢?朕看胤祉、胤禛都学着写七言了,好坏不论,总要写写看。”
“回汗阿玛,儿子实在不擅长这个,朝廷里会写诗那位在墨尔根呢。”胤禔摊手,“我觉得,大概是儿子比较粗糙?糙人不会写诗多正常啊。”
胤禔从小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是理直气壮,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能坦荡的给出一个理由。而且都是讲道理的理由,并不是文过饰非,当然也不是粗鄙不文,康熙还是很喜欢他这个劲儿的。
大约是依然保持着一种质朴的心态,康熙总觉得在这个长子的眼中,这世上的人只要不是太奇葩,几乎都能好好相处。
皇帝突然很担心,将来出宫开府,这孩子会不会在旗下受人欺负?毕竟旗主不比宫中奴才,不是一句话就能从斥退黜落的……看来也不能让他太早出宫,年少开府受旗主的气反而不美。
“阿拉木如今在礼部,朕要用他,你身边也不能没个老师。”康熙沉吟半刻:“朕就让戴梓做你的老师罢。”
胤禔眼睛睁大了,戴梓还没被诬告么?他小心问道:“汗阿玛,戴梓不是在帮朝廷造炮……这合适吗?”
“嗯,造炮有兵部,南怀仁呢,朕让他加紧。”康熙道:“戴梓是个有学问的人,等你婚后入朝当差,他做你的侍读学士,倒也相宜。”
胤禔安静点头,他敏锐的发现在他忙着结婚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悄无声息出现又湮灭的事情。
戴梓这段日子也是过得很艰难,他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召到皇帝面前,然后被张献忠的养子陈弘勋攻击成“私通东洋”“与朱舜水等互通书信”云云。
他与朱舜水那一批人都是浙江人不假,可戴梓要比朱舜水小四十九岁,挨的上吗?
陈弘勋居然还拿出了书信,说这都是证据,戴梓都傻眼了,那信上的落款的确是他的笔迹……戴大人瘫坐在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臣的确不知道啊!”戴梓疯狂否认:“而且,臣的落款笔记,翰林院能找到,南书房也有,这这……”
康熙却并不着急,他只是问:“你和南怀仁一起制炮的时候,是不是也在那里写过东西,特别是写过自己的名字?”
“……应该是?”戴梓的脑子里几乎都是浆糊:“臣记得,似乎有过。”
鄂伦岱这个人虽然性格糟糕,脾气不好,但他不是没本事的人。
相反,这位勋戚出身的侍卫大爷,干起活儿来,还是蛮精细的。他给康熙带来的证据显示,戴梓的确在南怀仁那里写过东西,以如今糊裱字画的一些手段,弄出这么几封书信并不难。
其实,私通外国这种罪名,杀头都是轻的。但康熙沉吟良久,想起了之前胤禔对他说“陈弘勋常去南怀仁那里”,另外康熙想起了陈梦雷。
陈梦雷和李光地之间的是非曲直成了无头公案,因为陈梦雷最后也不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没有投敌,所以他被流放了。
但戴梓如今的情况,南怀仁和陈弘勋原本就很有诬告之嫌,一个或许是妒忌戴梓受到了皇帝的奖赏,而陈弘勋是个破落户,政治流氓一样的东西。
皇帝左思右想,出于证据可疑,首告更可疑的理由,让戴梓暂时待罪在家,离开南书房,等待下一步处理结果。
而在鄂伦岱和宫中造办处的努力下,发现这几封信的确是仿造的,之所以那么真,是因为通过裱糊手段,让仿制、摹写的书信显得和真的一样。
陈弘勋在内务府慎刑司监狱自杀,这背后究竟和南怀仁有什么关系,也没法查下去了。康熙还是念着汤若望、南怀仁两代人为皇室兢兢业业的服务,最后决定暂时不追究。
而大概率被诬陷的戴梓,最近也不好回到兵部或者南书房了,但康熙觉得让他浪费才华在家赋闲也不好。正好胤禔也要成婚,阿拉木又去做了礼部侍郎,得了,就让戴梓陪着皇长子读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