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侧首看了看南边的屋子,见那屋前站了一个丫鬟,模样周正,却有些木讷的样子,心里正好奇。又听元春如此说,心里猜想必是元春之兄贾珠在此读书的缘故了,因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见珠表哥,从前都是在一起玩的,如今倒好,我来你家都好几日了,我连珠表哥的面儿都不曾见过。这会儿子,你还急着拦我,你倒说说是个什么道理?我却不依你的,定要去见见珠表哥才行!”
说着,便作势要往南边。
元春连忙上来要拉她,温声解释道:“哪里是我要拦着你,原说大哥哥整日里忙着读书备考,老爷早嘱咐了他,明年必得要下场中个举人回来。若咱们扰了他读书,只怕老爷太太要罚我们的。”
“看你着急的样子,嘁,我不过白说一句,偏惹出你这许多话来。我还当是什么,原来是为这些臭功名。”王熙凤说着,斜睨了一眼元春,“不是我说,我哥哥比珠表哥还年长几岁呢,你看他何时碰过书本子。我父亲也不曾管教过他什么,好男儿又不止经济仕途一条路,何苦强逼着上进,亏了身子反而不值当。”
话落,见元春秀美微蹙,眼中似有不悦之色,王熙凤连忙笑着改口说:“不过我哥哥一贯是个兵痞子,常日里最爱和那些京中营子里的浑人厮混,和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珠表哥十四岁进学,我父亲在家时也说他是个有能耐的。哎呀,我可不敢打扰珠表哥读书,快走吧,回头若叫姑妈恼了我,打发了我家去,我这脸可没地儿搁了。”
“你呀!”元春伸出手指点了点王熙凤光洁饱满的额头,见她一副娇俏讨饶的模样,心中那几分不快也立时散去了。只笑道:“我也知你最不耐烦看书的,只是读书明理,有益身心。我常日里要你读读书写写字,偏你一沾着书本子就直嚷着头疼。我倒要看看你日后嫁了人管了家,连账本子也看不懂可怎么办。”
闻言,王熙凤故作羞恼地啐了一口:“呸!还来笑话我!岂不知你还比我痴长一岁,倒是我先取笑你正经!”
二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子,顺着东面的廊子绕过荣禧堂,在花园里又小坐了片刻,及至晚饭才各自回去了。
王熙凤在王夫人跟前又奉承了几句,惹得轻易不怎么玩笑的王夫人也高兴起来,因见周瑞家的来回话,便借口道:“周姐姐既来了,想必有事要姑妈拿主意。我可不敢再耽误姑妈,这便回去了。”
“你这贫嘴的猴儿,快回去吧,少惹我发笑。”
王熙凤笑着应了,见周瑞家的果然带着几个管事婆子进去回话,凤眸微微一闪,不急着回自己屋里,反而先去了小厨房。
“哟,表姑娘怎的来了,仔细脏了您的衣裳。”
王夫人抱厦后面的小厨房是单独分出来的,管事的婆子王熙凤倒也认得,从前在家时就跟着王夫人身边,如今嫁了贾府的一个小管事名叫李明的,一直管着王夫人的吃用。这趟王熙凤来了,一应吃用并不从公中支出,皆由王夫人吩咐了从小厨房里走。只是虽有王夫人交代了,平日里王熙凤也命丰儿几个勤快着打点,管事的婆子都乐意为王熙凤开个小灶儿。李明家的原就从小儿在王家服侍王夫人,见舅老爷的女儿来了,自然更显几分亲近。
“李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忒见外了些。”
王熙凤笑嘻嘻地站在门边,给丰儿递了个眼色。丰儿便笑着上前握住了李明家的手,趁势塞了一角碎银,只笑道:“好姐姐,我们姑娘有事请你帮忙,可千万别推辞。”
李明家的极有眼力劲儿,见丰儿满面笑容,手里悄悄得把银子握住了,转头向另两个婆子道:“太太的晚饭都好了,你们着人送过去吧,这里有我尽够了。”
王夫人一贯宽厚,这两日吃着晚饭,有时胃口好了,还有些小打赏。两个婆子闻言,自是喜不自胜,忙收拾了砧板和碗筷,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王熙凤笑道:“到底是李姐姐做事有章法,我这里有事请李姐姐,也不知李姐姐肯不肯?”说罢,拈了拈染了凤仙花的指尖,又抿嘴笑道,“我在家时听我母亲说起过一件陈年旧事,当年李姐姐管着我们王家的厨房时,手艺是极好的,最擅长炖汤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