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首,却见居然是一直低调的大司农丞耿寿昌,这是一位平日里缄默少言的巴郡人,自从被任弘做大司农时提拔入朝后,除了主持常平仓工作外,就是沉溺于算数与天文中,还和天官吵过架,力主浑天说。
这六年间,西安侯几乎将他那可怜的数学知识倾囊相授,而耿寿昌补全的《九章算术》,也成了太学生与大司农官吏们必学的教材。
天子听任弘说耿寿昌数术了得,还让他进宫教太子学数。
过去每逢朝会,耿寿昌都像梦游似的随便站一站,一散朝就脚步匆忙离开,他家里还有一大堆公式要回去算呢!
今日为何忽然出面了,还与梁丘贺唱了反调:“此番出兵,必将大吉,大胜!”
群臣诧异,没听说耿寿昌擅长占卜啊,这方面无人敢质疑梁丘贺的权威,他究竟有何凭籍?
面对梁丘贺的反唇相讥和质疑,耿寿昌跟没听见一样,他说道:“臣有证据。”
耿寿昌指着承明殿之外的天空,言之凿凿地说道:“半个月后,七月下旬,将有百年不遇之祥瑞天象出现。”
是何祥瑞天象?连旁听的天官、史官们都忍不住跳起来,他们怎么不知道?
耿寿昌看了一眼任弘,深吸一口气,爆出了这个他通过改造过的“浑天仪”和长达数年手动计算,算出的大新闻。
“岁星、荧惑星、填星、辰星还有太白星!”
“五星将聚于东井,连珠成串!”
……
PS:公元前61年,确实有五星连珠天象出现,这件事还被记载绣到了尼雅遗迹出土的文物上。 “稚圭这真的好么?吾等可是太学弟子,此举太过失礼,若被发觉……”
太常寺中,褚少孙有些紧张,看着左右生怕被人发现。
而匡衡则已经搬着梯子,往他们居住屋舍的房顶上爬了,还回头笑道:“魏弱翁已左迁岭南,太常缺位,谁来管吾等?”
更何况,比起他少时凿壁偷光,爬上屋顶看星星算什么罪过。
等褚少孙也半推半就地被匡衡拉上去后,二人小心翼翼地踩着黑漆漆的瓦片,在屋顶中脊上坐了下来。匡衡指着左右的太学生宿舍对忐忑的褚少孙笑道:“看,悄悄趴在屋顶上的也不乏其人。”
褚少孙一看果然,年轻人们爬屋顶希望能看得清楚些,各处院子、空地里也多有博士和博士弟子,对着渐渐变黑的天际指指点点。
按照那耿寿昌预测,五星将于近日聚集,他们每天都要来看看这百年不遇的盛况。
这一幕真像极了童年之时,闷热的夏夜里,孩童们也经常望着璀璨的星空瞪大眼睛,甚至会有人尝试数数星星,最终却数得睡着过去。
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在长大后,得以知晓这神秘星河的运行规律。
“何谓五星?”褚少孙便是其中之一,他钟情于史学,而史官的一大职责,便是记录日月星辰的运行,对此自然比匡衡要了解。
褚少孙指着天上,一一找出了那几颗时刻在运动的星星。
“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执规而治春,其神为岁星,其兽苍龙,其音角,其日甲乙。”
“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执衡而治夏,其神为荧惑,其兽朱鸟,其音徵,其日丙丁。”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佐后土,执绳而治四方,其神为镇星,其兽黄龙,其音宫,其日戊己。”
这也只有三颗啊,褚少孙笑道:“辰星、太白星出的较晚,得黎明时分才会出现。”
“北方水也,其帝颛顼,其佐玄冥,执权而治冬,其神为辰星,其兽玄武,其音羽,其日壬癸。”
“西方金也,其帝少皞,其佐蓐收,执矩而治秋,其神为太白,其兽为白虎,其音商,其日庚辛。”
这便是五星,早在殷周春秋,每日仰望星空的天官和巫祝们早就发现了这五颗行星的独特,故特别点出来,与五行相对。
然而天地回转,日月流逝,五星难以聚合,它们当真能如耿寿昌所言,近日合聚于东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