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阙_作者:七月新番(1307)

2020-08-29 七月新番

    从那以后,甚少有人敢妄言五星之事了,梁丘贺和天官们计算,出入也很大,几种结果偏差了几个月、几年。

    那耿寿昌究竟有何依仗,敢将五星汇聚的日子笃定在这几日内呢?

    ……

    预言的第二天,五星又鸽了。

    萧望之等人更喜,觉得任弘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第三天入夜时,未央宫中天官台上,耿寿昌却不慌不忙,他得以在此占据了一角,一边嘀嘀咕咕跟刘更生说着自己的依据,他近期在教刘更生天文。

    “太初历用的是邓平之说,而邓平是支持盖天说的。”

    “而吾先师落下公主浑天说,落下公传鲜于公(鲜于妄人),鲜于公又传与我。”

    “用盖天说算出来的五星周期虽已很精确,但仍有误差。”

    用任弘教的符号、小数点来代替汉字,耿寿昌算得太白星会合周期为583.9日,而《五星占》上则是584.4日。镇星会合周期为377日,耿寿昌测值378日。

    但天体运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整理五星的运行规律与数据,耗费了耿寿昌整整五年时间,工作之余进行了无数演算,幸好他乃天下第一善算之人,否则也没胆量敢补全北平文侯的《九章算术》。加上任弘提点了一些新的运算方法和公式,让耿寿昌得以事半功倍。

    还有一个好东西便是算盘,此物早在任弘让卢九舌帮他经营茶砖、香料买卖时便已做了出来,又于大司农府推行,最终为科学事业做了贡献。

    在共和国的困难年代,算盘能协助算出一部分原子弹数据。放在汉朝,交给耿寿昌这样的大能,也能算出行星运行轨道,至于任弘自己嘛……

    他可没耿寿昌这本事和毅力,就能算个粮草开销的钱。

    五年来,耿寿昌用黄道度量月行发现月行迟疾变化,发明“九道术”,以昼夜漏刻重新测定脚,用昏旦中星法测量冬至点位置。还对先师的“浑天仪”进行了改造,将这些年成果实体化,使人能一目了然,这庞大的仪式已经被搬进了未央宫。

    任弘还让耿寿昌给天子讲解了预测的原理——不过皇帝看上去没怎么听懂,非得任弘将耿寿昌满嘴复杂的术语,翻译成简单的科普才行。

    为了求保险,他们将时间界限扩大,定在七月下旬,下旬整整十日,今日已是第三天,耿寿昌又算了几遍,基本确定就在今夜了。

    可他仍有几分迟疑,曾对任弘道:“若是我算错了呢?岂不是坏了君侯大事?”

    任弘是知道今年会有五星连珠的,这件事太出名了,但却不知道日月,所以才需要耿寿昌,他当时只笑道:“我不信什么天意,不信什么灾异。”

    “但我相信你。”

    “相信‘科学’!”

    夜漏将尽,未央宫里的风有些凉,刘更生打起了哈欠,而耿寿昌始终未眠,他和长安城中无数人一样,在屋顶上,在阁楼顶,甚至如天子一般,在建章宫神明台上观星。

    众人目光始终盯着天际璀璨银河,盯着那几颗星。

    相较于其他人看星星看得眼花,耿寿昌是有优势的,西安侯这五年间试图在大汉烧制“玻璃”——不是春秋战国就有的中国本土铅钡玻璃,而是后世司空见惯的钠钙玻璃。

    但不知是原料还是工艺的问题,得出的只是半透明乳白色的晶体,虽可以当成奢侈品骗骗大汉的列侯土豪,但不符合任弘需求。这种对汉人来说全新的技术非一朝一夕就能成熟,西安侯等不得汉人工匠们慢慢摸索这门工艺,还是只能从安息转口托勒密埃及所制,品质最好的透明玻璃,通过丝绸之路大老远运进来,打磨成晶片。

    春秋时就有高超的水晶打磨和抛光技术,任弘还在宫里见过酷似后世玻璃杯的水晶杯呢。便以玻璃晶片制作望远镜,目镜为凹,物镜为凸,单筒竹制抽拉。能让人清晰看到百步外的东西,用来望星空也更清晰,号千里镜。

    两根送进宫里给皇帝和皇太子玩,剩下的就让耿寿昌等用来观星,往后等大汉玻璃工艺成熟,降低成本后,还能用于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