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临堂宋知欢日常坐着的暖阁外有一丛郁郁葱葱的竹子,青翠挺拔,纵然雨疏风骤,也未曾动摇它的风骨;粉白二色的玉簪花开的高雅脱俗,缓缓流露出一派的恬静清丽。
柔成在一旁架起小茶炉温了一壶青梅酒,将一笼刚从辛娘处取来的芋泥蜜枣茉莉花糕摆在小炕桌上,含笑道:“今日的糕滋味很好,您尝尝?”
宋知欢拢了拢身上的软毡,轻叹一声,“昨日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可惜咱们也没养两棵海棠树,不然还能附庸风雅学学人家李清照。”
柔成抿嘴止不住地笑,道:“李主子院里倒是有两棵四季常开的西府海棠,不如您饮醉了酒,去那边睡一觉?”
“那还是算了吧。”宋知欢往一旁的凭几上靠了靠,仗着宋母不在,肆无忌惮地扔了优雅仪态,举止毫不端庄地道:“她那娘家大侄女,就是嫁了大理寺卿云家的那个月姐儿今儿带孩子来给她请安,我过去了碍事。”
柔成笑了笑,用一个白玉小盅将酒斟出来,并道:“前儿听李主儿的意思,是要接她娘家小侄女过来带在身边?”
宋知欢点了点头,端起酒盅抿了一口,随意道:“小丫头小小年纪,父母双亡也是可怜。她父亲小华姝七八岁,是华姝长姐如母带大的,华姝疼爱幼弟,自然爱屋及乌也喜欢侄女。比起被李家夫人带在身边,仰仗长房鼻息,能被华姝带在身边,也是她的福气了。毕竟和玉已经出阁,弘时早就搬出了玉芍轩,华姝拿她解寂寞,她也得了女性长辈的教养。况且——四品官的夫人教养和亲王侧福晋教养的结果可是全让不同的。”
柔成含笑应道:“此言有理。李福晋命去接李家姐儿的船应该也块回来了,自打大郡主和二郡主相继出阁,总算咱们府里又有个人能陪咱们三格格玩儿了。”
“见面礼备的厚些。到底是华姝要养在身边的,给点面子。”宋知欢尝了口甜糕,随意吩咐道。
柔成含笑答应了,“是,奴婢知道了。”问:京中酷暑夏日, 最爽的是什么?
答:左手话本子,右手凉碗子,身边靠着冰鉴, 身下是透着凉意的翡翠席,手边的炕桌上是酸甜可口的果子露。
这,就是雍亲王府宋侧福晋的腐败生活。
辛娘的手艺好, 为了宋知欢又苦心钻研甜点多年,凉碗子做的颇有新意, 甚至比宫里的口味还要好上不少。
偶尔来个冰凉香甜的酥山加餐,百合清酿清爽可口,果子露酸甜开胃, 酸梅汤一路带着凉意滑进胃里,使人口舌生津。
再有各样合着宋知欢口味做的开胃小菜, 正餐的菜式用尽全力做的鲜香爽口, 即便荤菜也没有丝毫腻口之感,只令人食指大动。
一到盛夏, 以雍亲王敏仪等为首的王府人员就时常过来散步,敏仪华姝等是一坐一下午, 令人不好意思在饭点开口赶人;雍亲王则更不要脸, 踩着点过来吃饭,吃完就走, 连吃带拿,每每使人心生唾弃。
也因此, 每到盛夏,别人苦夏身材纤弱,宋知欢就能腰上多出一圈肉来。
当一个女人长胖的时候,没有一个凉碗子是无辜的。
宋母对于女儿的生活习惯了然于心, 也颇为唾弃。
这日她带着宁乐过这边府里来,见宋知欢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握着京中时兴话本子,一手拈着蜜饯果子,手边的小几上搁着各样果子小吃,冰鉴紧邻着贵妃榻,依稀能见到里头琳琅满目的小吃甜品。
而她那蠢女儿把自己喂的肥嘟嘟的,小脸白白嫩嫩,全是软肉。
虽然即便她摒弃了母亲看女儿的十层滤镜,宋知欢看起来还是特别可爱,但是这夏天里有个人长得这么白嫩丰腴,真的是很招人恨的一件事。
她当即柳眉倒竖,伸出指头指着宋知欢,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都懒成什么样子了?一身的肥肉!一看就知道这个夏日里你必然是日日倚在榻上!”
宋知欢对不知何时走进来的母亲露出讨好的笑容,暗搓搓瞪了柔成和辛夷几个一眼,然后笑呵呵地起身道:“妈坐。”又揉了一把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宁乐,笑道:“乐儿今儿怎么跟着祖母来了?是想姑姑了吗?”
宋母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在这个女儿身上,她是实实在在摒弃了自己推崇遵守了多年的世家淑女风范——招人疼是招人疼,惹人恨也是惹人恨!
“你呀,多大人了,柔成是必然管不住你的!平日里多动动,不然老了病都找上来了。懒得你!若是在平常百姓家里,看你还能如此不!”宋母轻叹一声,老生常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