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池挺满意,冲他随意点头,顺带把腰牌收起来,避开某人探头探脑的视线。
“哇,真无情!”褚楼不满地缩回脑袋,翻他一下白眼。
秦凤池无语:“你那一双眼珠子若是不会正常看人,不若我替你挖了出来?”
褚楼心道:会不会说人话?这要在道上,还不被人砍死。
码头边仍然是那一艘漕船,也不知是不是被人打过招呼,这会儿就已经挂帆准备离港了。旅者商人都排着队上船,热闹的情形就跟那天下船时一样。只是在褚楼看来,唯独少了那两个女子。
褚楼挠挠头:“要是有人没按时登船,那遗留的物品怎么办?”
秦凤池扫他一眼,没吭声。亏得这人还记得这个……当初他和秦松本就打算要南下,顺道在天津府帮个忙,没想到现在暂时走不了。他回忆了一下,留在船上的只有些饰物和衣服,紧要的东西一样也落下,倒是无所谓。
褚楼见他不搭理自己,也只能暗自叹气,感慨物是人非。
两人各怀心思来到船边,正碰上漕运司那个小吏常三检验船票。
“这不是楼小哥吗?”常三认出他,惊喜道。
褚楼客气一笑:“常三哥,几日不见了。”
常三一见到他就热情高涨,满脸八卦地附耳道:“楼小哥,你对面那房的小娘子好似出了事,死了。”
褚楼陡然一惊,直直瞪着他。
怎么可能?
常三显然很满意他的表现:“嗐,是天津府衙们来同知咱们的,说是府城有大案,限制通商,叫码头肃清尽早离港……又说船上乙字号船舱遇上命案倒了霉,叫我们收拾了舱房的东西送到官衙去。”
末了还感叹一句:“红颜薄命呐!”
褚楼:“……”
秦凤池:“……”想杀人。
到底谁出的馊主意?
褚楼轻咳一声,心道,约莫是王千户他们想出的借口吧?秦姑娘真倒霉,就这么被死亡了。
“秦姑娘”本尊已经在心里磨刀霍霍,准备送完人去“向”猪羊了。
他冷着脸道:“你这就上船吧,我也好回去覆命。”
褚楼看他一眼,转身就上了悬梯。
反正萍水相逢终究一别,这人倒比他利索多了,他又何必自作多情?
巨大的漕船在小船的牵引下慢慢离开港口,呼喊号子的声音回荡在港口上方,人群熙攘。秦凤池顶着太阳的余晖,戴着面具,久久伫立在岸边目送船只远去。
以他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褚楼仍然站在船头,只是并不回头。
“又生什么气?”秦凤池喃喃自语。
如此过去半炷香,终于看不见漕船了,他才转身回城。
这一次的相遇,就好像暗自呼应了多年前那次单方面的相识。可是对于秦凤池这样的人而言,他惯于在暗道上踽踽独行,阳关大道看起来很适合褚云开,却不适合他。两人这方各走各的,咱们不如先说褚楼这头。
其实不过隔了两三天,但正如诸位看官所感,仿佛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褚楼回到他那间小客舱,包袱还摆着,就连离开之前的铺盖都还乱在那里。他叹了口气,依旧坐在窗边,琢磨着还是给他爹写一封信去罢。
写这信也有讲究,肯定不能明着提陈大年这事儿,万一信遗失了或叫人截了,也是个麻烦。
他一边提笔字斟句酌,一边猜测那人的身份。
看来肯定不是九府衙门的人了,应该不会是赵义清吧?
褚楼不由停笔,神情凝重。
不可能啊,他明明听说九府统带人称“活无常”,就是说像谢必安一样高瘦肤白,是个书生模样!那人鬼鬼祟祟,蒙头遮脸的,一点也没有传闻中的威风!
褚楼越想越好奇,完全忘了不久前他还决定相忘于江湖,打算一下船就托人替他打听那人的身份。
漕船在离开天津府之后,过了两日到达沧州府,船上下去一批人,又上来一批人。褚楼出门吃东西,正看到两个武夫打扮的男子进了对面的房间。
他想想对面屋里曾住过的两个女孩儿,就觉得心里不大自在,径自往舱外走去,却没有留意那两人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这一日,白天里江面乌云低垂,但雨淅淅沥沥,下得并不痛快。于是到了晚上,天气更加闷热难耐,饶是褚楼并不算太娇气,也有些熬不住,到了半夜也没能睡着。
他坐到窗边,伸手出去探了探,然而还是没有下雨,不由叹气。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趁着夜色细细去瞧,就能看到外头影影绰绰的,分明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外。
褚楼浓眉一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