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药里,楚辞多加了一味安神的药。
自从宋焦出事后,赵氏就没睡个好觉,这么下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喂赵氏喝完药,看她睡沉了之后,楚辞才回去。
苏氏给她端了夜宵,问道:“你大伯母怎样了?”
楚辞吃了两口酒酿小汤圆,叹道:“大伯母没什么大碍,只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只盼二哥早点回来。”
她只是个大夫,医不了心病,宋焦若是有个好歹,赵氏怕是真的就撑不住了。
苏氏摸着她的头,温柔道:“吃完了,就早点歇着,别想太多。”
“嗯,阿娘也早点歇着。”
夜里,赵氏做了个梦,梦到宋焦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明明这几天都很晴朗,突然一个惊雷乍响,大雨滂沱而下。
“阿焦!”
赵氏大叫着醒来,坐在床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惊惶未定。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苍白的脸色。
宋礼也醒了过来,搂着她的肩头,道:“没事的,做噩梦罢了。”
“我梦见阿焦回来了,浑身都是血,他就站在门口看着我,我知道,一定是他......所以,才托梦给我,跟我道别来了,阿焦,阿焦他......”
心里的哀恸难以抑制,赵氏悲痛地大哭起来。
宋礼眼眶也发涩,喉头哽了一下,道:“你别胡思乱想,官府已经去找了,云公子的侍卫也帮着找,他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一定能把阿焦带回来的。”
一道惊雷又起,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他们瞧见宋焦站在了门口。雨水顺着衣衫,滴落在地上,很快,就洇了一大片的水渍。
宋焦浑身湿透,站在在青白的雨光中,就像是雨夜归来的一缕幽魂。
赵氏顾不得他是人是鬼,掀开被子,赤脚奔了过去,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娘,我回来了。”宋焦眼眶发红,声音沙哑道。
宋礼连忙点了油灯,瞧见地上相拥一起的两道影子,不由老泪纵横,哭着哭着又笑了。
他的儿子,活着回来了。
“阿焦浑身都湿透了,先换身衣衫,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别着凉了。”
“对对对,快换身衣服,秋夜凉,着凉了就麻烦了。”赵氏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催促他回屋换衣服。
宋焦“嗯”了一声,回屋了。
宋礼从衣柜里捧了一套干爽的单衣给她:“你也换一身,都湿了。”
赵氏笑着,眼泪又滑了下来,宋礼抬手替她拭去:“儿子都回来了,怎么又哭了?哭多了,伤眼睛。”
赵氏哽咽道:“我是太高兴了。”
“你的病还没大好,快去把衣服换了。”
赵氏换完衣服,又给宋焦煮了一碗姜汤,欣喜过后,又抑制不住满心的怒火,在他身上狠狠地打了几下。
“你这孩子,考完不回来,你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有多担心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打着打着,赵氏的眼眶又红了。
这一路上,晏九已经都告诉他了,宋焦心里自责愧疚不已,恨不得能长双翅膀立马飞回来。
考完院试,他和顾子阑听说府学来了个大儒,正在讲学,便留在了府城,怕家里人担心,让车夫先回家报平安。
若不是晏九和云六找到两人,宋焦还不知道车夫在半路上遇到劫杀,家里人以为他们失踪了,一个个心焦如焚,寝食难安。
“娘,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你是嫌我活得太好,存心要吓死我是不是?”
宋焦嘻嘻笑起来,环住赵氏的肩膀,抱着她道:“说什么死不死,娘福泽深厚,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你别给我嬉皮笑脸,”赵氏在他的手臂上又拍了一下,却没用多少力,“快把姜汤喝了。”
宋焦捧着碗,心里暖暖的,边喝边道:“娘煮的姜汤就是好喝。”
赵氏瞪他:“别以为你说两句好听的,我就不跟你算账了。”
喝完姜汤,宋焦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氏庆幸道:“阿楚说你福大命大,果真没有说错,若不是你和顾公子留在府城,娘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此次也算是躲过一劫了,可惜车夫没能逃过,不过,顾家一定会照顾他家里的老小。
赵氏在寺里许了愿,要是宋焦平安归来,就给菩萨重塑金身。
赵氏目光慈爱地看着宋焦,道:“明日,跟我去寺里还愿。”
“嗯。”
雨下了一整夜还没停,天亮后,赵氏带着宋焦去寺里还愿,宋礼去了一趟新宅,告诉大伙儿,宋焦回来了。
笼罩在宋家的阴霾一下子就散尽了,可因为这场雨,不少人愁容满面,唉声叹气。有了打稻机,脱粒就方便多了,有些手脚快的,趁着天晴晒个两三日,晒干后就入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