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家里田比较多的,来不及收仓,就晒在晒席上,天黑了,就把稻谷拢在一处,再盖上晒席。
谁也没有想到昨夜会下雨,大伙儿手忙脚乱,把稻谷连着晒席一起抬回家。
谷子虽然没湿多少,可雨要是一直不停,谷子没法晒,捂得久了,容易发芽、发霉。
而有些人家还有稻谷没收回来的,这大雨一下,稻杆倒了一片,很多稻穗都落在泥泞里,就更难收割了。
那些人家也只能冒雨割稻,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总不能让稻谷在地里泡烂了。
宋家人多,干起活来也快,家里的谷子已经晒干入仓,就是那二十几亩大豆,还有些没晒干。
阮氏把那些晒了半干的豆子,铺在廊下,又把挂在廊檐下的竹帘放下来,以防雨丝飘进来,把大豆给打湿了。
阮氏留了两条长廊用来走路,剩下的大豆铺在了宽廊那边。
她站在屋檐下,看着如线雨帘,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下了大半日,雨势已经渐小,楚辞抬头望天,看着云层里透出来的日光:“今日应该能停。”
“农户人家就看这点收成,要是再不停,大伙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桃花村的村民还好,不少人家都在作坊,或是药山上工,少些收成,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其他村子,那些本就不富裕的人家,这场雨一下,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楚辞站在廊下和阮氏说了会儿话,然后撑着伞去了云家。
云烬正负手站在廊下,神色淡漠无绪,瞧见她时,唇边笑涡荡开。
楚辞收了伞,双手也负在身后,抬头望着天:“阿烬,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云烬看着云层,道:“不出半个时辰,这雨就停了。”
“我也是这么跟阿奶说的。”楚辞侧首,笑眯眯地说道,“二哥已经回来了,二哥一回来,大伯母的病就好了,这次,要多谢晏九大哥和云六。”
眸光落来,云烬浅笑:“人回来就好,再过两日,应该有捷报传来。”
楚辞抿着唇角,忽然一言不发。
云烬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楚辞的神色淡了下来:“我听人说,几百人参加院试,只取几十人,考个秀才都这么难,更别说殿试了,寒门子弟纵然再惊才绝艳,在世家大族面前,也不过是浮尘蝼蚁。”
金榜题名,跨马游街,何等的风光,可每一届的三甲必定出自世家子弟,甚少有寒门学子考中状元的。
云烬道:“只要是明珠,即便蒙了尘,也一样能大放异彩。”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风雨,我相信,二哥一定能闯出一番属于他的天地。”楚辞仰着脸,指着云层里涌动的金光,笑颜明灿,“阿烬,你看,太阳要出来了。”
云烬抬眸。
长风中,雨势渐歇,日光穿透云层,倾落而下,天色碧蓝如洗。
雨过天晴。雨一停,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铺了白玉石板,阮氏也没去晒谷场,等地面干了之后,铺上晒席,再一筲箕一筲箕,把晾在廊下和宽廊里的大豆,倒在晒席上。
宋家铺了白玉石板,太阳一出来,很快就干了,可晒谷场上泥地不易干,村民急着晒谷子,便铺上厚厚的一层稻草,再把晒席铺上去。
“啥时候修路啊?”
脚上踩了一鞋底的泥,只得把鞋子脱了,赤脚踩在晒席上,一边倒谷子,一边道。
“急啥,等这阵子农忙过了,就开始修路,我听村长说,石料都买好了。”
“铺上青石板,不但路好走了,以后晒谷子也方便。”
“可不是,这得多亏了阿楚丫头。”
村民一边用竹耙子把稻谷扒拉摊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太阳一出来,大伙儿又忙着晒谷子,这两日,晒谷场上可热闹了。
妇人们翻晒着谷子,小孩子就在空地上奔跑嬉闹,若是不小心摔倒了,哭上两嗓子,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呢,已经又闹起来。
周氏瞧见自家大孙子被一颗小石子绊倒后,一骨碌地爬起来,也不喊疼,身上的泥尘都来不及拍掉,又追着其他的小子嬉闹起来。
周氏笑骂几句,刘氏笑着说了一句:“乡下小子哪个不淘气的。”
“整日追鸡撵狗,不让人省心,也就在学堂的时候,规矩安分些。”
“阿音学识好,性子也好,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听我家栓子说,明年阿凌和奚儿要去考童生试,”说起这个,刘氏咧着嘴笑,“我家栓子明年也想下场试一试,要是能考中童生,就送去清河书院。”
周氏扒拉着谷子,忽然想起今天是送捷报的日子,不由地往村口的方向瞧了瞧:“咋还不见官差来送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