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似乎看出了他的怨恨,轻笑道:“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燕帝气得想骂人,可是他说不出半个字。
楚辞径直倒了一碗热茶,抿了两口后,摩挲着茶碗的碗沿,声音缓慢无绪。
“陛下狠辣多疑,任何人在你眼里,都不过是一颗棋子,你什么都想掌控在手里,算计了这个,又算计了那个,或许,你真的是个好皇帝,但你却算不上是个好人。
你重社稷,也重血脉,因为太子身上有一半外族人的血脉,你并不想看到他继承大统,可祖制规定立嫡立长,所以,你扶持二皇子,任由谢家诬陷云王府谋反,可惜,二皇子烂泥扶不上墙,其他皇子又不争气,为了祖宗基业,你不敢对废了太子。”
楚辞顿了顿,又抿了一口茶润喉,看着燕帝说道:“可是我敢弑君。”
燕帝惊怒,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她,她怎么敢?
怎么敢!
楚辞笑了一下,清冷又凉薄:“没什么是我不敢的,但我不会杀你的,你得活着,长命百岁地活着,云王府那么多条人命,你欠他们的,就这么死了,那就不叫赎罪了。”
苟延残喘地活着,那才是痛苦的开始,才是惩罚,才能令燕帝生不如死。
燕帝目眦欲裂,死死地盯着楚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血洞来。
楚辞又道:“阿烬早就看出元宵过后会有星陨,我便在灯楼上动了一点手脚,近来所有的异象,也都是阿烬早就安排好的。”
难怪藏得这么深,原来他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长安。
楚辞没有理会燕帝想要杀人的神色,说出了让他绝望崩溃的话来:“你无缘无故昏睡不醒,醒来又跟活死人没什么两样,朝臣只会以为是天谴,所以,太子明日监国之后,就会清除奸邪。”
燕帝猜到楚辞要做什么,太子监国之后,就会有人上书请求重查云王府谋逆一案,这局一环扣着一环,很显然他们是找到了为云王府翻案的证据。
等云王府翻案了,那他......
楚辞见他想到了什么,笑道:“谢家伏诛之后,陛下会下罪己诏,然后禅位给太子。”
历来,只有犯了大过的皇帝才会下罪己诏,那无异于是在打燕帝的脸,会被史官记入史册,遗臭万年,最可恨的,下罪己诏还不够,还要他禅让。
什么禅让?
分明就是谋朝篡位!
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燕帝怒目圆瞪,额角的青筋根根突起,满脸都是狂怒之色,扭曲又狰狞。
“成王败寇,陛下老了,也该愿赌服输,日后,就好好做你的太上皇,好好地赎罪。”楚辞微笑着说完,忽然问了一句,“陛下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吗?”能悄无声息地下毒,太可怕了,也太可恨了,燕帝当然想知道。
他想起了罗公公。
他时常为楚辞和云烬说好话,一定是他,仗着他对他的信任,跟楚辞勾结。
阉人果然可恨!
楚辞讥诮冷笑:“怎么?陛下信任过罗公公吗?”
燕帝这样多疑的人,又怎么会相信旁人?
他信的,从来只有他自己。
既然从未相信过任何人,又何必怨恨他人背叛?
不过,给燕帝下毒的人还真不是罗公公。
楚辞道:“搬进郡主府的时候,我就知道周鸣是陛下的人,他暗中给陛下传递消息,我便换了他屋里的纸和墨,他中毒比陛下深,我进宫前,他就已经毒发了。”
燕帝万万没有想到周鸣送来的密信居然有毒。
在他惊怒的神色中,楚辞微微一笑:“我之前说过,这种毒无迹可寻,所以,旁人之以为他外出办事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坠落,摔死了。”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步错,满盘皆输。
燕帝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老血涌了上来。
楚辞打开殿门,罗公公急惶惶地迎上来:“郡主,陛下可醒了?”
“陛下吐了一口血,人已经清醒了,不过,陛下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了。”楚辞沉痛道。
罗公公身子不禁晃了一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幸好被身后的小太监扶住了,才稳住了身形。
晴天霹雳啊。
罗公公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天都要塌了:“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楚辞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公公,陛下这不是病。”
不是病,却成了活死人,那是......天谴!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然,朝局动荡。
有人上书请求重查云王府的谋逆案,铲除邪佞,以安人心,以固社稷。
太子准了,把这件事情交给沈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