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_作者:存活确认,泼莲池(57)

清涵颔首道:“大约就是说,‘倘若我还有时间’吧。”

我对清涵抱拳道:“多谢道长告知……”

清涵道:“谢时洵阳寿已尽,他已然不是谢时洵了,他与谢时洵的一切无关,若是他执念回去,帝星再现,乃是天下大乱之兆,不但于自身无益,于你,于谢明澜都是极大的损害,如今谢明澜已然坐稳龙椅,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初来时那几年他可是依旧执念这江山社稷,可我筹谋十载费尽心血,为他逆天改命,无法袖手旁观,万幸……”

清涵笑了一下,道:“万幸他打不过我。”

我道:“玉和也对我说过,让我记得,我不是谢时舒了。”

清涵赞赏道:“还是你有悟性,拿得起,放得下。”

我幽幽道:“毕竟我是逃得一条狗命的乱臣贼子,和金尊玉贵的太子哥哥放下的东西可能不大一样。”

清涵打了个哈欠,道:“陪你熬了一夜,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走了两步,又顿住脚,对我道:“你知道这里离什么地方很近么?”

我一头雾水,道:“清涵道长,你可能忘了我是被蒙着眼绑来的。”

清涵道:“噢,难为你了,告诉你吧,这里离月亮泉很近当年我把他从地宫偷运出来,待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问他,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呀?他说‘月亮泉,想看看那里有多美,美到令他不愿回来’。”

过了几日,谢时洵着人唤我去见他的时候,我正在和阿宁喝酒。

阿宁是个很好的酒伴,因为他私下里,其实话挺多的。

闲聊间谈及他如何在幼年时被清涵所救,如何随这二人习得武艺文章,又是如何被他们重用,对外经营了百十来家商号更有恒安钱庄等,一切事宜皆由他对外出面等等等等,言辞中对清涵和谢时洵的态度无比恭敬忠诚,一脸为这两人万死不辞的模样。

他说完了自己,又在言语中对我诸多刺探,大约是不明白我这样落魄的人为何会与谢时洵缘故颇深,不过万幸他还太年轻,既然清涵对他说了我是贵客,他就信了。

我握着酒盏,半听不听地忖着心事。

我将压在心中的一件事翻来覆去细细考量了几轮,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模样问阿宁道:“前几天你绑我回来,对清涵复命时提到与我同行的那位大夫了么?”

阿宁道:“提到了,我们打听到温大夫是方圆十里的名医,又见他对你分外照顾的样子,主人叫我们多送些银两谢他,我趁夜将谢仪放置温氏医馆中了。”

我道:“就这?”

阿宁道:“这,哪里不周到么?”

我向椅背上靠去,露出微笑道:“没有,做得很好。”

他与我碰了盏,各自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他笑道:“主人想尝尝这逢春,谁知它太过凛冽辛辣,主人喝不惯便赏给我了,没想到绕了一大圈,还是给隋公子你这个卖酒人喝了。”

我望着盏中酒,道:“世间诸多事也大抵如此吧,绕了一大圈……还是……”

此刻有侍者来传,道是谢时洵唤我去见他。

我先是一怔,下意识揪起领口嗅了嗅,又抬袖嗅了嗅,紧张地问阿宁道:“我身上有酒气吗?”

阿宁幸灾乐祸道:“你我喝了三壶逢春,酒气浓得不行,万幸今日我不当值。”

我没空与他拌嘴,赶忙叫人引我去换了身衣服,又用茶水漱了口,才踌躇地来到谢时洵的书房外。

那侍者很感同身受似地冲我点了点头,进去通报,出了来,唤我一人进去。

我进去时,谢时洵正在那张宽大的案子后面端坐着。

他没有看书,没有写字,就是这样什么都不做地看着我。

我顿时害怕起来。

少年时在东宫念书,他若是抽检我的功课,最怕他这样什么都不做,盯着我一句一句背。

平日赶上他有别的事忙就还好,虽说他无论做什么,我少背一个字他都能够察觉,但终归心理压力要比如此轻上很多。

倒也不是真的背不出来,就是面对他的视线时,我会较平日紧张几倍,明明之前倒背如流的也会开始卡顿起来,偏偏他又是严厉至极眼中不揉一粒沙子的,我停了一两次便是极限了,再有第三次,在谢时洵眼中便当真是找打了。

故而他今日这般,我……

谢时洵凝视了我半晌,直看得我冷汗顺着鬓边淌了下来,才垂下目光,他将案上的一张空白纸笺推到我面前,又丢来一支笔摔在我面前,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便写,一炷香的时间,案子上写不完的,去地上写。”

我暗中叫苦,心想他这人还是这样不依不饶的,但又不敢违抗,只得不情不愿地取来毛笔,将右手袖口拽了拽,掩住伤势,双手抓着那根狼毫笔捻来捻去,一时间踌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