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只得应是退下。
不一会儿冯的脚步声再传来,元净徽疑道:“冯姑姑怎来去得这么快?”
冯面色微僵,元净徽搁下笔再问:“出什么事了吗?”
“兕儿,是我!”
有一个少年从廊下步出,越过冯走到元净徽面前,此人正是魏王元续。
元净徽猛地起身,睁大了眼睛喜道:“四哥,你怎么来了?”
待看清元续的情形,元净徽喜色渐退。只见元续风尘仆仆,面上冒出少年的青须,连脚上沾着泥泞的筒靴都不曾换下。
元净徽疑道:“四哥,你是从京中来?”
元续点头,随即歉然道:“四哥想见你心切,一时没留心这些。”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元净徽未曾抄完的经书上,不由得愤愤道,“兕儿是金枝玉叶,倒来做这经生(1)了!”
元净徽面色一凛,下意识吩咐冯道:“冯姑姑,你去叫人准备热汤给皇兄沐浴。随行人等也安置好,山庄众人即刻起不得下山,你去取我的令,违者立决。”
冯见魏王匆匆而来,立时怀疑京中生乱,本想派人去打听消息,却不成想公主出此严命,想来是不管不顾要护自己的哥哥了,只能先依命退下再想办法。
待冯退下,元净徽急忙道:“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元续看着小妹焦急的模样,立时上前抱住她。元净徽迟疑了下,想着皇兄定有大事,便先展臂安抚他。
“兕儿,我母妃薨了……”元续埋着头呜咽道。
元净徽先是一惊,随即想到贤妃常年抱病沉疴不起,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想到四皇兄也失去了母亲,元净徽忍不住出言安慰道:“生死病死世所难免,贤妃娘娘也不愿见你太过悲伤的。”
元续松开怀抱,随意拭了拭眼角的湿痕后道:“兕儿,你知道父皇为什么要送你来金明山吗?”
昏沉的云气终于化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元续元净徽兄妹两个坐在门槛上望着廊外密织的雨帘一言不发。
宫人们在各处点了灯,昏黄的灯火一簇一簇渐次排开。风雨袭来灯影飘摇,元净徽双手撑着脸颊喃喃道:“这雨还真是大呢。”
元续拿丝帕揩着靴子上的泥泞道:“方才上山真是一通好走,还好那会儿不曾下雨。”
元净徽想了想道:“你上回来是暮春,那时候正是山里最美的时候。入了夏山里的景致也很好,还很凉爽,庭院中常有流萤。睡的时候还会听到蛙鸣。”
元续嗤道:“你的延仁殿不美吗?长林苑没有比这好的景致?”
元净徽摇摇头:“我不是说金明山就比洛京好、比太极宫好,我只是想说这里也并无不好。就算父皇是为了替太子哥哥……”她顿住,扭过头对元续道,“父皇是我们的父亲,也是我们的君上,太子哥哥将来也是。本来他们要我做什么我都是该听的。”
“小妹,你在浑说什么!元不是标榜仁人君子你我的好兄长吗?他身负童子命,克父母无妻缘,若这真是他的命数,凭什么要你做他的替身?”元续怒道。
元净徽微微蹙眉道:“四哥,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元续面露迟疑之色,元净徽便继续道:“你既是父皇钦封的亲王,是不准与群臣交结的,且没有圣谕不得离京,这也是祖宗立下的规矩。今次你贸然离京,必然逃不过父皇并长兄目光所及,实在是犯了大忌。四哥你听小妹一言,你府中必有奸佞。”
此言一出元续落了脸色,沉声道:“兕儿,我这个哥哥是不成器的,不像长兄是东宫是储君,将来父皇登极乐,他便是咱们头顶上的天了,难怪你要替他说话,疑到我身边的人身上。”
元净徽擂了下他的肩头娇斥道:“你现在什么话都敢说了?四哥你乍失了母亲,这种心情我太了解了。可是你要想想透彻,第一是谁报给你这些父皇绝不会叫人晓得的秘事?第二是谁怂恿你私自出京来我这里?这时正是太子赴穆陵之际,你不敬嫡母。父皇圣躬违和,你不思事孝。这桩桩件件不止能削了你的王爵,宗正府问罪都是有的。”
元续矮了声音正色道:“父皇圣躬违和?我们谁见过?”
听了这话元净徽面色大变,直直盯着元续道:“四哥,魏王殿下,你知道自己眼下在说什么吗?”
元续冷哼一声:“父皇春秋鼎盛,何以会突然病倒乃至不能见人?大姐姐和我进宫皆不曾得见圣颜。太子为什么要暗害我母妃,无非是忌惮陶家,恐拥我生乱。”
元净徽细细辨着他的神色,忽然问道:“那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元续一怔,而后道:“自然是不能做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