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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大变将至,郭瑾思虑着此计不知成败、难论祸福,将法正与祢衡送走之后,便守株待兔,静候华佗回家细谈。
华佗不知是当真挂念旧恩,还是本身无处可去,听闻郭瑾所言,华佗更是长叹几声,说什么人生也漂泊,自己既受郭郎恩惠,今后理应听凭差遣,荣辱与共。
郭瑾惭愧应下,思及如今曹操已将献帝奉迎入许,便提议华佗先行离开徐州,前往许昌拜见荀攸,只说自己是郭瑾好友便可,对方听闻此言,定会为他安排好住宿吃食。华佗爽快应下,不日亦跟着动身离去。
许是空院夜更幽。
少了祢衡的聒噪折腾,郭瑾只觉夜晚格外静寂悠长。想着兄长尚在夜读,无人会目睹自己的狼狈之态,郭瑾遂手脚并用,艰难却平稳地爬上自家庐顶。
仰观银河,方知星汉缥缈蔚丽。她似乎许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观察一下四周的景象了。这种铺天盖地的灿烂星河,如今却是自己独享。
如此想着,郭瑾只觉身上一暖,有人贴心为自己盖上一层毛绒毡毯。
郭瑾诧异侧首,兄长不知何时结束了夜读,此刻亦爬上房顶,就这般不声不响地与自己并肩仰躺。他的右手垫在头下,左手牵起郭瑾的手指,目光却落于繁星之上,故意不去理会郭瑾的凝视。
郭瑾面色微红,任他同自己十指交握,热度却顺着手指,一路延伸至耳畔,烫的人几近疯魔。郭瑾咽了咽口水,故作云淡风轻地别开视线,本以为两人要这般沉默下去,兄长却蓦地沉声开口:“待回到许昌,我定要做一件事。”
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如鸦羽扫过心尖,郭瑾忍不住好奇回问:“何事?”
郭嘉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视线顺着闪烁群星,复落到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之上,心底满是夙愿终将得成的欢喜。
“阿瑾到时自会知晓。”
我要向你表白心迹,我要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如鲸向海、似鸟投林,你只需待在原地不动,剩下的千程万里,都由我一人来走。我要同阿瑾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与子偕老、共赴白头。
似乎感觉到什么,郭瑾只觉心脏灼热混乱到仿佛要忘记跳动一般。她瞧向两人交握的手指,兄长亦是一身胜雪白衣,与自己散落的袖袍融到一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有种难言的暧昧亲密。
郭瑾不由想起当日她对陶然撒下的谎话,她以兄长为借口,搪塞了对方的深沉爱意,她本以为自己不过说说而已。
可此时此刻,她突然发觉,自己或许并不是说谎。
只是有些话压在心底过久,故意不去听不去想,当它终于重见天日时,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于心底所愿。
她似乎真的瞧上了自己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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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吕布攻占下邳,刘备心焦回军,熟料中途军队溃散,刘备收调余军东取广陵,又为袁术所败,转军海西,困顿至极。在此困境之下,思及下邳城中家眷,刘备不得已向吕布低声求和,自请驻军小沛,甘为人下。
吕布犹疑不定,遂亲自登门问计于郭瑾。
郭瑾亲自待客烹茶,又为其布下茶案杯盏,见吕布面有倦色,似乎已烦心操劳数日,郭瑾为其斟满一杯,抬盏对品道:“将军可是苦于刘备求和之事?”
吕布灌下一杯,回答却似是而非:“并非全是”。
如今徐州新得、饿狼环伺,吕布还未建立军民信任根基,便要直面袁术及曹操,甚至于冀州袁绍的虎视眈眈,似乎无论哪个兴兵来犯,自己都不能保证万全无虞。
郭瑾听出他话中的疲累之感,不由开口提议:“恕瑾直言,刘玄德此人虽以仁义晓喻天下,然其心志高远,终非人下之臣。”
吕布似有同感,“仁义之徒,终为仁义所累。”
郭瑾闻声,竟颇有些惊诧之感,吕布能有此想法,绝非完全的悍将莽夫。
郭瑾笑一笑:“将军既有同感,瑾便不再多言。”
吕布望着再次被人添满的茶盏,正欲询问郭瑾下一步的计策,便听对面的男子轻声开口,明明是很清和平润的语调,说出的话却像要激起千层浪石。
“将军不若投降于曹操?”
投降?!吕布蓦地拍案而起,茶汤溅出杯盏,他却只顾得惊惧羞恼。高顺之言果真不假,郭瑾竟为那挟持天子的曹贼做起了说客?!
郭瑾不慌不忙地饮尽杯中茶水,见吕布怒发冲冠之状,却依旧落得云淡风轻,似乎吕布的莽撞恼怒,在她眼中都是可笑的幼稚行径。
郭瑾抬眸笑道:“将军可知诈降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