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福南音那古怪中隐约带了些委屈的表情。
果然是闹了别扭了……圣人心中想着,不由就瞪了李裴一眼。
圣人:“百日宴的事不大,主要是……”
“父皇!”李裴方才就感觉到圣人的眼神不对,赶忙打断了他的话,迎着那显然不悦的龙颜,五年来头一回软着性子低着头解释,“您别急,宁尚书要儿臣说的。”
圣人蹙着眉头看他,却被一旁的许皇后笑着安抚住。
李裴转头看了一眼福南音,而后朝着帝后跪了下来,郑重其事道:
“二则,儿臣心悦宁尚书多年,此生非卿不娶,还请父皇母后为儿臣赐婚。”
那刻福南音脑中忽然一空。
他没想到。
一切都仿佛猝不及防。
即便理智上知道今日李裴带他入宫的目的,却不曾想到李裴会有这样的求娶,会在此处,这一刻,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是在那样一句话之后……
听不到圣人与皇后说了什么,听不到耳边的笑声,看不清眼前的神色,只是朦朦胧胧见,有个人唤他的名字。
“阿音……”
“太子妃……”
“宁尚书……”
“那三书六礼,东宫的聘礼几何,太子妃的嫁妆几许,便多劳礼部尚书费心了……”安平侯的官邸终于在半个月后修葺成了, 福南音从东宫搬了出来,便是遂了百官的意要避太子嫌;只是当这位圣眷正隆的宁尚书将礼部府衙也一并迁入侯府后,望着那白日里进进出出的朝堂官员宫中内侍, 众人忽然嗅出了一丝古怪来。
往日礼部尚书的确是疲懒不爱去政事堂当值办公,可来往的若只是礼部之人也就罢了, 圣人身边的冯内侍偶尔去传话也就罢了, 为何连皇后的蓬莱殿都屡屡派人到安平侯府?
礼部似乎是瞒着朝野在暗中办什么差事。
这想法一出可是吓坏了每日两眼紧盯百官、最怕有什么暗中操办差事的御史兰台。朝堂问询的折子满天飞, 御史台又明里暗里在侯府外蹲守了几日,总算是窥出了二字来——
宫宴。
这不年不节的何来宫宴?
可很快众人便琢磨过来了:许皇后受了五年永巷苦, 如今的确是该为其办一场宫宴热闹一番, 去去晦气。
继而那些闹得凶的御史们也纷纷释然了:圣人和皇后频频派人到礼部衙署之事解释得通,这场宫宴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宁尚书将礼部搬到侯府,想来也只是因为懒罢了。
只有礼部的同僚们日日听着外面一波三折的揣测和议论, 心中有苦嘴上难言。他们手中在做的何止是区区一场宫宴那么简单的事?
不论是给皇后的家宴,给皇长孙的百日宴还是给太子的赐婚宴, 那都是个宴席罢了,至少有个章程可以参照。
难的分明是向太子妃下聘的那份礼单啊!
原本此事礼部也是有章程的, 赵侍郎只需要按照前朝先例拟出个样儿来即可。可偏偏这位收聘礼的太子妃便是整座礼部的话事之人,因而底下人拟单子的时候战战兢兢写了三日, 生怕拟少了惹宁尚书不快, 又怕拟多了坏了规矩。本以为这已经是最难的了, 谁知……
谁知礼单到了宁尚书手中, 人家皱了皱眉说一句“太多了”;转手到太子手上, 这位偏又动了脾气嫌少了。
如此每日反反复复,礼部的人也不知是该添还是该减,竟将此事生生拖了十日。
本以为没有比这更难的事了, 谁又知……
谁又知宁尚书终是将礼单悬而不定之事迁怒到了太子殿下身上,嫌殿下每日来府衙捣乱耽误了礼部办公,一气之下便将人从正堂赶了出去。此后礼部同僚果真不曾见过太子了,可众人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宁尚书也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
直到那日赵侍郎拿着份公文想去侯府内院寻宁尚书,却见太子的亲卫和尚书身边的尧光肃着脸持着把明晃晃的大刀挡在外面,说太子与尚书在屋中议事。
赵顺才当即就懂了——
太子是与太子妃有事要办。
或许曾经的赵顺才还能因为脑中那些旖旎心思笑上一会儿,可如今身为礼部侍郎的他只想哭。
如此一恍便到了宫宴那日。
四月末的雨水渐渐多起来,从早下到晚,官道上也变得泥泞不堪。
申时后长安城四方城门皆关,是为宵禁。又过了约一个时辰,西面城门外的官道上传来阵阵车辕压路声。
“开城门。”
蹊跷极了。
宵禁后除持皇令者与加急军报不得入城,世人皆知的规矩。禁卫手中举了火把,正照着那位从马车上探出半截身子之人,夜幕雨帘之下,竟看上去有几分眼熟,似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