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可在?”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今夜的事实在太过蹊跷,极有可能便是漠北国师为逃跑而设计出来的招数。他们早就听说了这位国师的阴险城府,只是这一个月来质子府上过于太平了,他们险些忘了福南音在外的风评。
若是他逃了,那么看守质子府的数十金吾卫都要遭受圣人的雷霆之怒,抄家灭族,什么都有可能。
屋中没有人回应,本也正常,如今的时辰福南音本也不该醒着,一时睡得沉了听不到外面声响,自然是无可厚非。只是此时的无声对于宋将军等人,却实在是难熬。
宋将军又唤了一声。
屋中传出了一阵可疑的声响。
金吾卫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轻轻推开了门。
与院中雨后的湿冷相比,屋内的闷热似乎更叫人感到不适。宋将军走在前面,一手举着火烛,一手将屋中的蜡烛一支支点了起来,堪堪看清了室内的全貌。
矮桌上的狼藉早已被简单收拾过,只能看到几碟没怎么被动过的吃食。再往里是隔断的画屏,穿过去,宋将军便看到了榻上棉被下微微鼓起的形状。
他不由松了口气。
走近了,见到福南音睡得似乎很不安稳,眉心紧蹙,面上还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微红。
宋将军那口刚松下来的气又再次提了起来。
他试探着伸手,将手背贴在了福南音的额头上,终是被那样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人没有跑,却烧起来了,若是耽搁了……
他也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想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想到如今那人在朝中的处境,又记起福南音那日与柯顺哲的对话,宋将军面色紧了紧,终于还是打算撒手不管,随他自生自灭。
烧个两三日……应该也不会死人。
烧傻了?那更好,他们便不会担心人突然哪日便要逃跑,也不会再有狼心狗肺之人利用完太子的情意,再在背后捅人一刀。
身后的金吾卫同僚没有跟着进来,隔着画屏问道:“将军,跑了吗?”
宋将军淡淡应了句:“没跑,人……好得很。”
他转身正要走,忽然听到一声几位微弱的梦呓。
“裴……天人……”
声音中还带了几声颤抖,叫宋将军一时分辨不清他说的是哪几个字。唯一确定的是,他说了一个“裴”。
“裴天人……”
宋将军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
而后,他又折返了回去。
“你在叫谁?裴天人,是太子的名讳?”
福南音再没有声音了。
宋将军皱着眉,又紧紧抿着唇。他是圣人的心腹,自然也是护着太子的,便就不会当真看着太子心上的人如此受罪。
“国师发热了。快去太医署,叫刘医工……”
画屏后的几个人没有动,显然此事不合规矩,今日又没有一个可以装晕的太子在质子府顶着,没有人有这个权力到太医署去喊医
工。
宋将军自然也是想到了,倒是觉得自己此时也像烧傻了。他摆摆手,吩咐:“去医馆抓个大夫来,快点!”
这才有人动了。
福南音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什么声响,可眼皮却似千斤重,如何也睁不开。
宋将军:“剩下的人守好了质子府,我去……东宫一趟。”东宫烛光一直亮到丑时末。
属官与侍从们最近些日子似乎已经习惯了太子的晚睡,今夜更是不时有侍从进出书房为李裴添茶磨墨准备宵夜,连动作也更加殷勤了些。
近来朝中对太子的攻讦越发严重,东宫众人不免对自己的前程担忧起来,唯一的期望便是太子莫要再沉迷质子府上那一位,多将心思放在国事上。因此今夜看到太子在书房批阅奏折到深夜,众人心中忽然便欣慰起来。
从前……
那也是五六年前了,圣人时常会拿着朝臣的奏折与太子商讨到这个时辰。
东宫的旧人还记得,那时候圣人时常夸奖太子对政事心中有丘壑,后者为圣人分忧之时更是尽心尽力,从未懈怠过。
可李裴此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提着笔许久也未在纸上落下半字,总觉得有事发生。
宋将军夜访东宫之事做得十分隐秘,直到一路被人带过正堂,离着太子书房只有几步远了,却忽然被一位东宫属官拦了下来。
属官自然知道宋将军的身份。金吾卫,还是圣人面前的红人。
可他如今守的是质子府,这么晚来找殿下,自然为的也是那个漠北国师。
“殿下已经睡了,您还是请回吧。”
“是吗?那为何书房还点着灯?”
属官执意横在前,唯恐让质子府的人再在风口浪尖之上给太子惹半分麻烦,宋将军心中都明白,可今夜却不知为何,想到那二人在一起的模样,直觉感觉自己今夜若是走了,以后怕是要后悔。于是便与前人僵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