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难道不是秦王之意么!”大概是以为秦王的话是为了嘲讽,姬丹的语调下垂,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若不是你的暗示,我本从赵国回燕后好好地当着我的燕太子,又如何突然要入秦为质?”
不要说一众文武了,就连站在角落里旁听的扶苏都惊诧的看向了姬丹
“我本以为看在你我同在赵国为质的经历上,你知质子的日子在他国不易,不会如其他人一般。结果是我看错了你,”他注意到其他人看着他时惊异的眼神,“你的臣子们不知道吧,你究竟是个多么心胸狭窄的人。”
嬴政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既然你知道,那你说给他们听听吧。”
说完,嬴政的视线扫过秦国大殿,满意的发现大殿中的秦国重臣,要么是当年经历过嫪毐之乱的,要么是后来从吕不韦手下提上来的平民,除却他此刻站在角落里的儿子,唯一一个特殊的还是和他是一类人的白舒。
好极了,笑话总是要分享出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的嘛。
嬴政从来没想过隐藏自己记仇这件事,像是白舒说的,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本质都要隐藏,那他活着该有多么折:“说说看,孤是怎么亏待你了?”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态度快赶上在看歌舞的期待了。
姬丹不知是真的迟钝,还是装出来的顺从,竟然真的从最开始他们在邯郸的恩怨开始讲起。说他临别赵国前专门找到嬴政,将赵国自己暂居的府中留下的东西给了嬴政,还将他在赵国生活那几年如何与他人相处的经验悉数告知于嬴政,希望嬴政能过的好。
白舒目瞪口呆的看着姬丹指责嬴政不知感恩,明明他在临走前帮了嬴政这么多,多年后他作为燕太子丹来秦国时再逢,嬴政竟然真的只把他当做质子,不愿意助他回燕与他的兄弟争斗,获取王位。
“我的天,”白舒看着姬丹,低声呢喃,“现在我终于相信荆轲是真的想要他死了。”白舒真的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姬丹这般自私自利的人了,战国时期的百姓没有多么开阔的眼界,整个世界只有自己的庄稼地和活下去,没有念过书的普通百姓习惯于听命和服从,念过书的学子为大义与心中之愿能欣然赴死,说是民风淳朴尊礼重道并不为过。
姬丹他心中有大义么,或许是有的,但当那些身外之物和他自己放在一起时,天平便会向他自己的方向倾斜。
或许是燕国太子出身,自出生起就站在了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姬丹将他自己看的很重。他能够看到别人的苦难,但是因为苦难与他无关,便可以默然旁观,且理所应当的觉得所有人都应该顺着他。
这种人倒也很好对付。
“白舒见过燕太子,”白舒敛去了自己深思的表情,微笑起身,对着从楼梯上走下的燕国太子行礼,“舒尊王上之旨,在您回国之前,舒负责您在咸阳的所有行程。您离开咸阳这四年,咸阳变化颇大,王上忧心您离开咸阳太久,不认路了。”
姬丹的脸瞬间黑了下来,他眼神里带着敌意和杀气看着白舒:“这位,便是那个赵国还没打,就主动投诚敌国的雁北君吧。”
“如今已是秦将了,燕太子还请不要称呼舒为‘雁北君’了,如今连同赵国都是秦国的土地,王上还未封赏,不好自冠名号,”脸上不见恼怒,甚至还带着几分诡异的羞涩,“舒能有今天的日子,也是王上慧眼。”
本想噎对方没有骨气的姬丹如鲠在喉,看着完全不以为耻反而颇以为荣的白舒,气的磨牙:“从一国君侯变为不重要的副将,白副将,”咬重了‘副将’二字,“还真是心胸宽广不慕名利,看得很开啊。”
“哪里,”摆手谦虚道,“舒实在是不喜打仗,秦王是唯一一个在战前派人询问舒可否投诚的,舒想着若是秦国赢了,雁北可以免遭战火。若是秦国输了,那雁北依旧在赵国治下,也没什么损失。”
把自己完美扮成了墙头草的白舒,脸上尽是骄傲之色:“没想到这方法还真行,王上当初专门向舒承诺了,待日后封赏,因舒使秦国和雁北免遭战火,要将‘武安君’之爵赐予舒,以昭告天下舒之功劳。”
姬丹看着眼前这个憨憨,脸都青了。
似乎刺激还不够,白舒脸上笑容绽放的越发灿烂:“燕太子也不要太嫉妒了,依舒看,燕太子您不仅将樊于期的人头送上,为了讨好王上送给王上督亢图也就算了,竟然还愿意割舍五城予秦。”
督亢图饱含了燕国国都蓟和以南的广阳郡,包括武阳、方城、临乐等城邑以及这附近的水路、陆路和山型地貌。一般督亢图多作为军事机密,在外交上进贡地图更是代表着降服或归附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