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眸色一颤,心中不是滋味,仿佛春枝那些话也是在控诉自己。
他握紧拳头,听着这段时间裴清绮所受的那些苦,脸色越发暗沉,一笔一笔全都记在心中。
他日待他入皇城,他便让他的岁岁踩着这群奴才的尸身登顶后位。
春枝哭得死去活来,比自己受刑的时候还要哭得更惨,“狄夫人如今盛宠,腹中还怀着庶长子,府中根本无人敢拦她!”
苏允承闭了闭眼睛,额头青筋毕现,“那些守卫呢?本王在府中安排的那些兵将,难道也不敢拦她?”
那些兵将是他的人,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算得上是心腹助手,若是那些人绝无可能看着裴清绮受到如此欺负。
说到底狄书萱也只是一介女子,平日争风吃醋他不会管,但是涉及到原则问题,那些兵将不可能不知道要护着谁。
那些人跟着他一路而来,就如同当初的裴清绮一样,他们经历过生死劫难一同走过最艰辛的时刻,那时温饱难管也受过裴清绮的照拂,在他们心中无论裴清绮是不是这个王妃,都是他们的嫂子,岂会坐视不管?
果然,春枝哆哆嗦嗦,这才说出最重要的那件事,“府中人皆不敢拦是因为狄夫人不仅仅是自己过来欺负王妃,还带着狄将军一起来的!奴婢本想护住王妃,可哪里抵得过狄将军的手下!他们的兵野蛮粗横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上次在观乐台……”
说到观乐台的事,春枝变了脸色,眼中的控诉变为惊恐和畏惧。
小鱼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能够保住一条命已是不容易,其他的姐妹们更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也不知最后到底如何了……
苏允承听得狄将军也过来了,脸色凝重起来,眸中晦涩一片。
他语气沉了下来,竟然不见方才的愠怒,只剩下浓重的阴沉,“本王知道了,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王妃……”
说完,他正欲转身,又顿住了脚步,“这些年你跟在王妃身边,是时候出府去过自己的新生活,本王会给你一些银子,以后莫要出现在王妃面前。”
……
房中。
裴清绮听到窗户外的“笃笃”声,翻了个身,不太想理。
可是那声音始终烦扰着她,似乎她不应答便不离去,她不堪其扰,忍着痛起身打开窗,一只肥白的鸽子便飞了进来——
“又是你……”
裴清绮有些无奈地瞧着这只有些憨傻的小东西,偏着脑袋黑眼珠滴溜溜地瞧着自己,只能伸手将它脚上的东西拿了下来,展开——
小鱼,安;
一切皆安。
看到这两行字,她才松了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求苏寒祁帮忙,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对苏寒祁并未有太多感觉,只知这个男人城府很深,又很难接近,但是当初却和苏允承同时属意于自己,这让她十分莫名,因为在她看来苏寒祁和她几乎没有任何交集,于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
他的条件是极好的,甚至比苏允承还要好,毕竟当朝太子,母亲又是皇帝极为宠爱的皇后,即便去世多年皇帝也依然深爱,甚至为她空置后宫再无任何女人。
可这样一个男人,应该是被都中贵女竞相争逐的对象,却一直未有说亲,头一次却看上了裴清绮。
这并未让她受宠若惊,反而是怕苏允承误会,婉拒了他。
苏寒祁倒是个爽快的人,被拒绝后就没再出现过,就连后来她与苏允承成婚也未现身。
她与苏寒祁之间要说有何交集,那便是二人都善御鸟,比如信鸽,旁人或许需要不断地训练才能真正用到飞鸽传书,她却天生就能与鸟类沟通,倒不是能听懂它们说话,只是只要看着它们便能有种心有灵犀的通感。
她从小便是这般,那时以为自己是个特例,还怕旁人以为自己是个怪物,便从未告诉任何人,也是一次意外才发觉苏寒祁竟也有同样的能力。
不仅仅是鸟类,与其他动物也能相处异常和谐,仿佛天生就拥有能亲近它们的能力。
但她也从未因为这个特殊的能力与他有何来往,只有过一次书信往来,自她成婚便再未有过——
除了苏允承纳妾后那次,苏寒祁飞鸽传信,问她后不后悔。
她只当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并未回复,没想到他竟然上了门……
罢了。
裴清绮收起自己的思绪,不去想那些罢。
她看着那张纸条,想到那日在观乐台看到的惨象,似乎对苏允承真正死心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那个教过她世间万物皆为平等的男人早已消失不见,如今的苏允承就与狄书萱一样,生而高高在上,用一种睥睨的姿势俯瞰卑微的苍生,没有怀着悲悯,却是抱着偏见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