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女子改嫁不论在上层官贵还是百姓之中,都是一种常见的风气,年轻女子守寡则更被认为应该改嫁。这时候还不流行提倡守贞,甚至若有谁家女子立志守寡,父母有权强行令其改嫁。不然很容易被人拿此事作话柄,被周围的邻居们议论嘲笑,此案中的严家就属于这种情况。
目前看来,这案子没什么要命的大事儿,但要你说谁对谁错,却说不清。该怎么办?调和双方矛盾就是首选之法。
崔桃发现这案子还真挺适合她来办,开封府处置案件的官员都为男子,自是不能像她这般,可以随便去找被告岑氏谈心。
崔桃带着王四娘和萍儿一起去了涌泉巷,先找岑氏聊一聊。岑氏家就严大郎家隔壁,两间房,不大不小一个门户,门口拾掇得很干净,墙根底下还种着一排粉红色的花,开得正好。
王四娘敲了门之后,就听见屋内传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谁呀?”
“开封府办案。”
王四娘回话不久后,便有一名穿着素裙裳的女子开了门。这女子姿色一般,长着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小巧而儿,唇也薄,一张鹅蛋脸,身量也清清瘦瘦的,却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让人瞧着就觉得舒服。
她起初只开了三寸宽的门缝,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外面的来人。
如今既然为开封府跑腿办案,崔桃自然也混了个腰牌,她当即亮出来给岑氏看。
“想不到开封府还有女子衙役。”岑氏笑着开了门,许是因为难得见到有女子办案的,倒是不觉得怕,而是格外亲切。她热情地请她们进屋,又倒了自己煮的香薷饮给三人。
汤水里有淡淡的甘草和香薷味儿,入口清甜,还能品出乌梅的果香,喝到胃里极为舒服。崔桃直叹岑氏这香薷饮做得味道好。
“娘子们若喜欢,便多喝些,熬了许多呢。”岑氏客气地笑道,看人的眼神温温柔柔,说不出的善解人意。
萍儿十分喜欢岑氏的温柔婉约,因想到她被没由来地告到了开封府,在心里不禁为她感伤。一会儿她若知情自己被亡夫的大哥告了,不知会多么失望伤心。
崔桃随即把此番来意道明,岑氏听说自己被严大郎告了,闷闷地低下头去,果然如萍儿所料的那般,很难过。
“兄嫂都跟我说过,若我再坚持不改嫁,便把我告到官府去。”岑氏说着就落了泪,便背过身去,避免被崔桃等人瞧到她哭泣的模样。
“那你为何不想改嫁?”萍儿试探地问。
“也没有为何,便是觉得自己这样挺好。”岑氏道。
“可你不怕老了就剩你自己一个人,没人照顾你么?”萍儿再问。
“到那时候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嫁。”岑氏丝毫不犹豫,口气坚决。
崔桃在一旁静听,倒没多说什么。
“也是,一个人住着多爽快,谁知道改嫁会嫁给个什么鬼东西。就像我,便遇到个想害死我的玩意儿,还背着我找了别人!”
王四娘随即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布置,各样东西都归拢得整整齐齐,直叹岑氏是个会过日子的贤妻,可惜他亡夫没福气,去得早。
“那也不怕,咱就一个人过一辈子怎么了!”
岑氏敷衍笑了下,倒也没附和王四娘的话,看起来她并不是完全赞同王四娘的意思。
崔桃大概瞧出了些端倪,这岑氏并非是完全不想再嫁,但听她之前坚决的口气,现在肯定是不想嫁……如此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岑氏可能是心中有人了,而那个人现在多不便的地方,她想等等看。
崔桃等人跟岑氏不相熟,如今第一次见面,倒是不能指望岑氏会对她们掏心窝子说这些心里话。
崔桃随后跟岑氏告辞,来到了岑氏的隔壁严大郎家。
严大郎如今正在外头干活,家里只有严大郎的妻子狄氏和三个孩子在。
狄氏打发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儿,就急忙忙招呼崔桃等人。她家却没什么香薷饮,只有白水。
狄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三位娘子来,我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没关系,我们本也不是来喝茶的。”崔桃请狄氏坐,让她跟自己讲一讲岑氏那边的情况。
提起她,狄氏便一肚子火气,“真不知她执拗什么,三哥那都去了多少年了,她从十八岁守寡到现在,我们也劝过她,是她自己不听。可如今却生生要害得我们的脊梁骨都被外头人戳断了!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好营生,就靠卖烧饼为生,如今为这事儿,没人再买我们家烧饼,都说我们刻薄了她。这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大儿子还要读书,如今却是连买纸的钱都供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