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桃愣住,疑惑问韩琦:“为何给我画像?”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你的口音有汴京味儿,也有带点河北味儿,便在这两地布像悬赏,许就会有人来认你。”
韩琦说罢,便踱步到崔桃跟前,还特意安慰崔桃,不必过于茫然,时间不会太久。毕竟汴京距离河北道真的很近,事情办起来很方便。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冷檀香味儿,怪好闻的,奈何说起话来太难听了。
“弄清楚最好,我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坐牢。”崔桃嘴上体面地应承,心里却很受刺激地警告自己,必须要加强锻炼了,提高武功水平,以备越狱之需。
崔桃今日的晚饭是酱豆腐和荠菜饽饽,李远特意送来的。
荠菜味儿十分纯正,果然是野地里嫩嫩长出来的东西,有着纯天然无污染的清新香味儿,根本不需要复杂的佐料调味儿拌馅,只来点清盐和蒜泥便清爽美味,晚饭吃它很适合,爽口饱腹,且不必担心会积食。
崔桃却不是那么有胃口,咬了两口饽饽就放下了。刚刚画师给她绘制的画像,与她本人非常像。毕竟她本身长相就不丑,甚至有点惹眼。倘若张贴出去,势必会引起注意。韩琦所言不假,时间不会太久。
在‘徐州崔桃’的情况没查清楚之前,崔桃还有五成信心相信原本的自己是个好人,可是现在她把不准了,连一成都没有。
崔桃拿起一根筷子,闭眼什么都不想,在泥地面上随手画了许多条线,每数八条除去,只留余数。
刚好余下了两条,此为‘远天愁雁’,毫无气运可言,局势混乱多变,诸事不顺。倘若审慎处事,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这两根线刚好都指向东方。
她拿起剩下的荠菜饽饽,都吃干净。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她必须吃饱吃好,保存体力,加强锻炼。
傍晚的时候,崔桃靠着东墙边儿扎马步,忽然隐约听见墙里有动静,随即这声音没有了,好像人走了。崔桃赶紧走到窗边,把耳朵凑到窗缝那里听,这下听清楚了。
“这可怎么办?张稳婆病得起不了床,韩推官那边还催咱们赶紧将女尸情况验明。”
“那能怎么办,只能等明日好生去解释了。”
“唉,第三具了,死得可真惨啊!”
隔壁院子的俩衙役说完话,就匆匆去了。
崔桃嗅了两下,随即把鼻子对着窗缝使劲儿地再吸一下,无声地笑了,抬手便敲了敲窗户,“大人,我会验尸!”
正站在窗外的韩琦:“……”今日在放值前,李才突然找到了韩琦,跟韩琦细致回禀了崔桃近日在新牢房之内的怪状,觉得她有越狱之嫌。
本来这种事儿只需要吩咐人手,加强戒备就行,韩琦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踱步至这里,打算亲自看看。大概是崔桃此人太过聪明诡谲,让人琢磨不透,他担心别人会有所遗漏。
谁知他刚来到窗边,打算听一听崔桃搞出来的‘怪动静’是什么,屋子里的人便有所察觉,敲窗喊他了。
一般人如果喊‘大人’,韩琦不可能觉得对方在叫自己。但崔桃不一样,她似乎有这种怪癖,一到着急的时候就容易喊他‘大人’。
“大人,我闻到味儿了哦~”
窗户里的人见他许久不应,又喊了一声。
闻到味儿?难怪她隔窗就能发现自己。
韩琦抬起胳膊,闻了下自己身上的味道——
“臭了!”
韩琦:“……”
“天气这么热,尸体会加速腐烂。而腐烂过度的尸体,可不利于尸检哟,会很容易错失掉案件的重要线索。”崔桃没得到回应,继续游说道。
“你还懂验尸?”韩琦望着窗户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距。屋子里黑漆漆的,并没有点灯,他不知崔桃的身影具体在哪儿。
“当然会,而且我保证比张稳婆更厉害。”崔桃话语里的自信劲儿是自然而然地流露,让人几乎无法质疑。再说这种牛皮可不是随便能吹的,尸房就在隔壁院儿,立马会见真章。
这崔桃原本懂得就多,如今若还懂得验尸,只说她是一个小小的细作,未免小瞧了她。莫非她还有别的身份?
韩琦犹疑之际,崔桃又在屋里说话了。
“是不是在担心我一个囚犯验尸会不得人信服?可有人验总比没人好啊,再说这勘验女尸的活儿本就是下等活计,有许多戴罪之身的女眷专门做这个。我现在虽有嫌疑在身,可也没定罪不是,即便勘验一下,也是能说过去的。”
既然‘罪名’快掩盖不住了,那又何必刻意掩盖才华,她尚且还有一条‘将功赎罪’的路可走。只要她足够优秀,展现出非人之才。只要过去的她不曾犯下十恶不赦的罪名,还是极有可能在这名臣遍地的天圣年间,寻一位贵人因惜才而庇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