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了手,托起腮问:“表姐,你觉得…今天那个柳公子怎么样?”
彭慈月捏针的手一顿,垂落在桌上的眼神发晃,她强笑道:“柳公子出身诗书仕宦之家,自是方正高雅之人。”
这是在发古代的好人卡,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岳清嘉愣过,试探道:“我看那柳公子对表姐是动了心思的,要是他来提亲,表姐会怎么办?”
彭慈月低下头继续穿针,声音平静:“如柳家这般,已是我高攀许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岳清嘉怎么会听不出来。
彭慈月这言下之意就是,柳家点了头,她就会嫁。
岳清嘉摆正脖子,竭力劝解:“表姐,岁月长久,要强迫自己跟不喜欢的人厮守,就等同于为难自己一辈子,那可是几十年的光阴,何苦呢?况且,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多半是痛苦的,而且你心里还有放不下的人…”
彭慈月静了半晌,才回道:“我与梁致相识至今,也不过年余罢了,感情再怎么深,尔后的几十年,总能敌得过这样短的时日的。”
…怎么还顺势偷换概念了?
岳清嘉被这自暴自弃的歪理给哽了口实的,一时不晓得怎么说。
这要是原书剧情也就罢了,反正最终彭慈月会和二皇子在一起,可她怎么想都觉得,这是自己的锅。
这样一想,她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彭慈月嫁给不喜欢的人了。
岳清嘉把凳子挪近一些,引起彭慈月的注意,两只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表姐,你听我一句,不要放弃二皇子,你肯定会跟他在一起的,而且会很幸福。”
彭慈月见她模样认真,不禁莞尔:“这话怎么说的,倒像是你能预知将来似的。”
这无心之言又把岳清嘉给噎了下。
…实不相瞒,也就知道这么点儿了,但凡多看两章,我特么能到今天才晓得男配是谁?
岳清彭在心里发了通躁,友善地呵呵笑了声:“那什么、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彭慈月噗哧笑出声来,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眼里又浮出些怅色来:“梦境岂能当真?嘉姐儿,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可事已至此,我也息了那份心了,往后…就莫要再提了。”
岳清嘉的表情万分诚恳:“这真的不是安慰,我那个梦真实得不行,就像是将来肯定会发生的事,表姐,你要信我。”
彭慈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埋头做活,没再说话。
许是傍晚与岳清嘉谈论了梦的原因,当日晚间入睡时,彭慈月再次陷入了怪诞不经,且十分错乱无章的梦境。
梦境中,她将要嫁那位柳五郎,可婚典前一日,柳五郎便莫名暴毙,而后,她背上了克夫的名声,再无人敢与她议亲。
流言猛如虎豹,刚开始,还只是在指责她克夫,后来,便有人在言语间批她命硬,连爹娘也是被她克死的。
她似乎成了瘟神,人人对她避而远之,而那些指指点点的声音,那些不怀好心的揣测,仿佛就萦绕在她耳边…
彭慈月脑中一个激灵,蓦地醒了过来,才惊觉得自己脑门上竟布了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再一摸 ,寝衣都似乎被汗湿了些,黏黏地贴在背上。
她想起身去更换寝衣,又听乐冬鼻息正酣,不忍惊醒她,便自己摸索着,把背上的寝衣向外拉开了些,受着不适,继续阖上眼。
这回,再跌入另外一个梦境。
仍然是她将要嫁给柳五郎,可二人从议亲到行礼,都顺畅得很。
喜宴中,有人眼尾泛红地看着她,虽在笑,面容却凄苦无助,如失至宝、如临深渊。
那人,是梁致。
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当中的场景倏然转换,似已过了许久。
柳五郎虽没考上功名,但从了家中的荫补,也在朝中领了职,位遇虽不高,但胜在清闲,且对她体贴有加。
后院虽有妾室通房,可家宅安宁,婆母妯娌和善,因此她为人妇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差。
是个日间,她身怀六甲,与已是她夫婿的柳五郎携手外出,准备去给腹中孩儿挑些压身的金玉。
某家金铺门口,甫一下马车,便与着私服,刚从那铺内出来的他打了个照面。
他定定地看着夫君护着她腰腹的亲昵之态,神情一阵怔忡,眸中继而痛色横撞,又似癫狂四起,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何等的心绪缭乱。
她亦是心中一窒,如被铜秤砣沉沉压住,喘气艰难,可再怎么难受,二人却已是陌路。
她收起神思,正要随夫君向他行礼,他却抬脚便走,背影岑寂、孤清。
不久后,听闻他纳了两位侧妃,俱是朝中要臣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