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言,这盛世是君主之功绩,而衰败亦是君主之过错。若百姓和乐安稳,自然称赞上位者贤明,可若百姓民不聊生,他才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便会一味地责怪肩负着整个楚国的皇。
这几乎是亘古不变的规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刘管家揣着手,又道:“王爷,您若当真欲助五殿下争储,便该断了那份念想才是。”
他虽愿意顺水推舟帮梅庚一把,却也瞧不透王爷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断袖断到了天子身上。
梅庚抿唇默然,移开视线望向跃动烛光,明灭灯花便映在眸中,晕开团炽热的火光。
“不。”
他回绝得斩钉截铁。
刘管家板着的脸也浮现几分诧异,甚至染上探究,他也不明白王爷为何对楚策用情至深,但还是颔首道:“那王爷究竟在此犹豫迟疑什么?”
…问得好,梅庚无力地再次扶住了额角,
他虽不想放弃,但楚策似乎与前世不大相同,虽说可能与他今生态度不同有关,却让人觉得更捉摸不透。
前世他隐忍下情意不曾表露分毫,始终在他身后做那个浴血疆场的将军,而楚策也只想坐上皇位,他仿佛不曾爱任何人,成为了无情却合格的帝王。
他们是君臣。
而今生,楚策仿佛不再执着于登基夺位,那平和之下的淡然连梅庚也看不透。
按照前世轨迹发展的东西更容易掌控些,而楚策仿佛就是两世轮回中那个最大的意外。
红蜡凝在烛台,外面已是白月高悬,夜幕沉沉。
某一刻,梅庚倏尔想到楚策那句轻描淡写的话——我知南国有情蛊,须得两情相悦,心心相印之人,方可同时种入体内。
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男人骤然起身,薄唇紧抿,袖袍内的手略微发颤,遂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一道身影快步绕过回廊,贵气的紫袍笼上月色,梅庚大步流星地走近院子,泫鹤堂的卧房并未燃起蜡烛,沉郁一片,唯月色流淌于璀璨星河间。
吱呀。
门被推开,颀长身影身覆月光驻足在门前,梅庚环顾四周,瞧见了站在窗棂前负手而立的少年,皎皎月光自窗洒入,映在少年的眸中,那双澄澈的眼盈着星河灿烂。
少年似有些惊讶,更多的却是淡淡欣喜,轻声道:“都解决好了?”
见他如此平静,梅庚紧攥起拳,眸光凶戾仿佛野兽,企图借此来掩饰深藏蛰伏起的惶恐无措,他一字一顿:“南国情蛊,两情相悦,楚策,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他更想要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无数个午夜梦回都想问出的一句话,偏偏此刻难以启唇,他们之间隔着天下人置喙的沟壑,隔着飘零乱世的天堑,隔着曾真切存在的、极其惨烈的两世。
可还是爱他,就是爱他,发了疯着了魔地爱他。
梅庚瞧见他心尖上的少年孤身驻足在月华下,笑而未语,一步步地向他走来,恍惚间,梅庚似是瞧见当年君临天下的年轻帝王,踏着那条枯骨为石鲜血作土的路而来。
——栽了。
分明曾经疼到彻骨碎心,也愿意为他这一丝回应而粉身碎骨。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梅庚心绪缥缈地想着,今生重来,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
而后,柔软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掩在袖袍内的指节,随即轻轻握住,少年低语,沉静而柔和。
“如你所想。”
他们像是两支生了刺的花枝,小心翼翼避开自己身上的尖刺去靠近对方。
第五十章 拉拢骆宽
意料之外地知道了楚策的心思,梅庚仍然选择睡书房,在未燃烛火的黑夜中思量许久。
前世他坐怀不乱地当了次真君子,有些话说出口后便回不到最初,故此他忍了一辈子,即使年近不惑,身边莫说知心人,连个侍妾都没有,过了大半辈子自给自足的日子。
两人都对此心照不宣,恪守君臣之谊,只是梅庚未料到,楚策竟也是喜欢他的。
这喜欢来的过于猝不及防,西平王想来想去,神情变化得可谓是精彩纷呈。
那小崽子说喜欢他?
若是以前他定会以为这是天方夜谭,那么点一个小崽子,知道什么是喜欢?
楚策一向依赖他,但若说这是喜欢,梅庚还真不那么确定。
于是在“楚策究竟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上,梅庚思量了大半夜也没个结果,终于抵不过困意睡去时,还在迷糊地惦记着。
……
天光乍破,数个布衣百姓便瞧向了刑部衙门的喊冤鼓,沉闷响声震天,衙门外也跪着十多人,上至白发老妪,下至年幼稚儿。
等匆匆忙忙将众人迎进了衙门,当值的大人瞧见状纸后眼前便是一黑——状告当朝永定侯之子,虞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