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难以形容这种心境,很复杂的情绪在心头蔓延,隐隐不可言说,皇上神色不变,试问道:“你是不是,在怪朕?”
“陛下多虑。”裴泽眼皮未抬,拱手抱拳轻道。
“朕听太医说了,你伤口上有毒。“许是习惯裴泽会冷淡对待,皇上薄唇微抿,扣着膝盖的手指轻轻敲着明黄色布料,“是朕不好,这些年冷落了你。”:
裴泽的神色波澜不惊:“陛下言重了,臣这些年过得很好。”
“阿泽,你还是不肯原谅朕吗?”皇上抬眸,凝着裴泽,父子俩眉眼有些相似,都是如黑玉的眼眸,细细看去,皇上眉眼稍显平和,裴泽则是多了几分凌厉。
“臣说过了,陛下言重了。陛下九五之尊,何来臣原谅之说。”裴泽的语气自始至终平静,冷淡,疏离。
最后,皇上的语气像是在请求:“阿泽,朕,是有苦衷……”转而就是裴泽冷淡不含一丝温度的回绝:“陛下,时辰不早了,该去保和殿了。”
保和殿毕竟还有诸位大臣在,皇上不宜久留,知道裴泽是不愿再同他交谈,皇上没再多问,拂袖离去。
养心殿内顾皇后在休息,殿外只裴泽,宫人早就被皇上支开了,见皇上走了,一时半会儿也不敢上前,裴泽暴戾的名声在外,不单是王府外,皇宫里如是。好比现在。殿外大雪纷飞,给人一种错觉,好似一旦进了殿内,便如这殿外大雪般,冰凉寒冷。
裴泽口干舌燥,一席不短不长的话说得他心烦意乱,指腹摩挲着杯沿,他换了一盏又一盏茶,还是觉得口渴。
偌大的殿内只顾皇后和裴泽两个人,虽说顾皇已经睡下了,但不知为何,裴泽心中惴惴不安,他凝着窗格外雪花飘落的模样,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刺骨寒冷的河水灌入口中,凉得他浑身发抖,恍惚间,是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将他拉回了现实。
画面隐隐而散,裴泽转过身来,只见一双纤细的双手搭在案边,与画面中的双手重合在一起。
裴泽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抬头,对上一双墨玉眼眸,眉目慈善,但苍白无力。
“皇后,你醒了。”裴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顾皇后此刻的神色算不上好,甚至眉宇间覆了一层暗影,她一向温和有礼,端庄大方,鲜少会在人前露出这般神情,尤其是裴泽面前。
可现在,顾皇后拧眉咬唇,姣好的容颜好似在旋涡里挣扎徘徊了许久,才一瞬不瞬地盯着裴泽,问:“阿泽,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中毒?”
话从口中,饶是顾皇后自身都惊觉,自己的声音,竟是罕见的冷静,不见一丝的慌张,她与其是在问裴泽,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裴泽神色未变,眸如黑玉,眉目如画,五官棱角分明,双目如是与顾皇后对视,不卑不亢。
顾皇后全身发冷,她几乎是强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凝着裴泽俊美绝伦的五官,平静地说着:“是不是有人要杀你,是不是这五年来,一直都有人要取你性命?”
裴泽没有挪开视线,依旧没有回答。
顾皇后恍若置入了冰窖之中,眉眼紧蹙着,终是失了控,破了音,她几乎是朝着裴泽喊道:“阿泽,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实话!”
那一声质问,久违的嘶吼,划开了云雾,就像是逡巡在无尽森林中,迷了路想要奋力寻找出路的人。
须臾间,顾皇后已然潸然泪下。
“不曾。” 裴泽凝着眼角的清泪,心脏忽地一跳,他面色未改,语气中是让人无法怀疑的肯定,他对上那一双含泪的眼眸,一字一句道, “母妃,儿一切都好,中毒只是偶然。”
闻声,顾皇后呼吸一窒。良久,她才缓过神来,看着裴泽,强忍着内心的波动,顾皇后眼珠里闪动着无法诉说的情绪。沉重地点头:“好。”
又听她轻言温语地说道: “我信你。”
才怪。门帘掀开, 带进了一阵冷风,顾锦瑟一脚刚踏进养心殿,却见顾皇后披了件薄薄的外衣, 虚弱地坐在倚窗的罗汉床上,顾锦瑟心里一紧, 忙向后看去, 见门帘将寒风堵得严严实实的, 松了口气。
莲步上前,顾锦瑟忍不住蹙眉:“姑姑怎么起来坐着了,太医说了您要多休息。”说完, 似是不满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裴泽, 然离王此刻面无表情, 一只手搭在轮椅扶手上, 另一只敲打着膝盖不止, 大抵是坐在背光处,烛光在裴泽的身侧上打下一层暗影,几乎是下意识的,顾锦瑟扭头看向顾皇后。
顾皇后的视线始终在裴泽身上,姿色无双但风平浪静, 顾锦瑟难免遐想,不知二人交谈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