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在养心殿的种种,太后心中难以忘怀,天时地利人和,刚出生的小裴钰没有声音,顾皇后心力交瘁晕了过去。万事俱备,做出了选择后,太后本意是想让皇上体会一下失去至爱的心情,好让他无心再战,却没想到顾皇后对皇上的重要性远远超乎她的想象,一连几日的坏消息,顾皇后的死压断了皇上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就这样疯了。
想起皇帝,太后的心难免为之一痛。
到了慈宁宫,祖孙俩简单说了几句,分开前,太后抓住裴泽的手,“剩下的,阿泽,就都交给你了。”
“嗯。”对上太后期待的眼神,裴泽郑重其事地点头。
“他刚愎自用,害人害己,到头来,连身边的太监都出卖了他。”转身前,太后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裴泽没有否认,他快马加鞭赶至京城,独自一人进了蒋维的军营报了舅父之仇,却不想蒋维临死之前把自己的令牌给了他。
看,连蒋维都放弃了皇上。王全看尽了宫中事,搭上了别人的船,亦是正常不过。
从慈宁宫出来,裴泽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走,宫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事亟待解决,他想回王府,发现顾锦瑟不在身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路走着,不知觉竟到了东宫,宫殿四周白绫张挂,里面还能传来宫人断断续续的哭声。
东宫还在办太子妃的丧事,然而太子却不在东宫。
想到裴铭,裴泽神色瞬间就冷了下去,他与蒋殊并不相熟,可是裴铭的绝情却让他心中冰寒。
前世,他也是,弃了他的太子妃。
不再驻足,裴泽转身离去,走到坤宁宫时,杨一出现了,他似乎是等候多时,身旁还绑着一个呜呜乱叫的红衣太监。“启禀王爷,抓到了御前太监王全行为不轨,欲将皇上推入碧湖。”
“知道了,继续看着皇上。”这红衣太监便是王全,裴泽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避免夜长梦多,裴泽留在了宫里,回到了他少年时在宫里的住所,就在乾清宫后的一处偏殿里。
一夜无眠,裴泽坐在窗前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暗夜无边,这一夜,终是要过去了。
破晓时分,窝在御花园一夜的皇上醒了,他从草地上滚了一圈才站起身,一身的龙袍沾满了露水,从御花园出来的皇上东走走西看看,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后面一直有人跟着,皇上也不管,反正饿了那人会给他吃的,除此之外,绝不打扰他的自由。
皇上贴着墙一直往前走,朱红的宫墙和金黄的龙袍交相辉映,可惜天子失了神智,没了威严,两只手在墙上乱摸乱画,留下两道长长的划痕,指甲破了浑然不觉。
就这样往前走着,来到了一个宫殿门前,红漆色的大门挂了不少清晨的露珠,看上去湿哒哒的,相比较两侧的宫墙,色泽更为鲜丽不少,皇上兴起,睁着眼睛往里看去,发现大门开了一个小口,里面有个人如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皇上陡然双目圆睁,歪着的头正了,他直勾勾地走上前,手臂如僵尸般向前伸起,带着哭腔朝门后的那人说:“年年,年年。”
那人莞尔一笑,勾了勾手指,“殿下,我在这儿呢。”
皇上又惊又喜,忙不迭走到大门旁,握住“年年”的手,哭着说:“年年,阿榕不见了,孤找不到她了,年年怎么办,怎么办……”
“年年”怜惜地抚摸着皇上的脸庞,一晚没有收拾,皇上的脸上胡子拉碴的,“年年”的声音十分温柔:“殿下乖,阿榕妹妹就在我这儿休息呢,我带殿下去找她。”
皇上顿时不哭了,“年年”牵着他的手,“殿下,进来吧。”
“好。”皇上乖觉地点头,任由“年年”牵着他进去,当龙袍最后一角消失在门后时,“年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门外。
红色的宫门就此关上,正上方,翊坤宫三个大字夺目鲜艳。天还没亮, 宫门内外,宫墙上下凌乱的尸体早就被清扫地一干二净,宫人的速度很是利落, 不到一个晚上,广场上大片大片的空阔, 一如昨日, 丝毫看不出经历过了一番厮杀。
休朝了几日, 裴泽忙着处理战后事宜,宫外的事全权交给了顾易等人去处理。是的,经过了四个多月的“休沐”后, 顾易终于能踏出公府了, 他虽在府中, 却并未闭目塞听, 每日消息不断。京中果然流言四起, 说是裴泽谋逆,这消息从临城散播而来,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顾易在朝中名望颇高,他被迫“休沐”的这段时日, 朝中早有大臣心生疑虑,当初言官上奏皇上一压群压已是心生不满。是以由顾易出面,这一来二去,所谓的流言不攻自破,京中很快就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