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顿了顿,“他天资不够。”
元清濯疑惑:“天资不够?那老国师带他回来做什么?至于你说的天资……你老实说,他只是比不上你吧。”
姜偃眼睑下垂,一阵沉默。
那就是默认了。
元清濯捋起衣袖,啧啧 * 道:“那我可就要说你了,国师大人,您那天资是百年不遇的独一份,是让老国师亲口承认的,谢淳风心甘情愿地退出的,老百姓里更是有口皆碑的,仅仅因为比不过你这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就否认人家小孩儿的天赋,这不好吧。”
姜偃道:“是么。”
“我觉得我很一般。”
元清濯觉得,姜偃有刻意贬低自己引人抬高以获得被吹捧的满足感之嫌。但她姑且相信,他是一个特别真诚的人。
于是顺口就吹捧了一下没有自信感的男人:“你特别好。我还记得观星阁的那台璇玑,让我看到了那么遥远的星星,好几任国师,倒腾了近百年,也没有阿偃你能干。小镜荧天赋可能是不如你吧,但只有肯学,假以时日,能混成历任国师里的中庸之辈,不也够了吗?”
公主似乎特别热忱,迫切地盼着他能找到一个传人。
姜偃想了一下,“公主想让我离开?”
元清濯点头:“是的,我当然想你轻松点。”
自古功高易震主,当今的小皇帝,连她这个皇姐手里的权都容不下,急不可待地要将她嫁去天高皇帝远的胶东,又怎能容许手中握有他把柄的姜偃的存在?
虽然一直到现在,元清濯都还不知姜偃到底知道了什么,也惶恐去问。
她故意笑得风流轻率。
“嗯,我巴不得你跟了我,我到哪你就到哪,我得整根绳子把你一辈子拴我身上,免得一不见了就记挂,如此才好。”
姜偃的目光停在公主俏丽如三月桃花般的鹅蛋脸上,虽是玩笑话,却能感觉到她隐隐的认真,端凝少顷,“公主。”
“嗯?”
他双臂扶住桶沿,支起身,在她红嫩嫩的嘴唇上印上一吻。
说实在的,元清濯更喜欢主动的男人,尤其是,虽然羞到恨不得到处找地缝,却还一鼓作气,把她亲到不会呼吸的姜偃。
末了,他稍稍退开一些,静默了片刻,低语道:“公主不要再骗我了,是你说的,请把我和你绑在一起。”
他的嗓音听起来有着前所未闻的哑,格外隐忍,格外动情。
她摸了摸下巴,略带审视和思索瞥着面前,因为被水打湿了唯一一身薄薄的亵衣,致使里头光景全部透出,几乎可以说是什么也没穿的男人。他的话,她可以理解为,一向清高旷逸、不近女色的国师,如今,这是在向她求欢吗?镜荧拎了三次水, 到最后一次水凉了的时候,姜偃从中沐浴而出,元清濯将他抱回罗汉床,将备好的干净绸衣递给他, 与镜荧一同出去了。
镜荧告诉她:“公主别看先生好像一直不说什么, 但有谁会不在意自己的腿呢?他是很能忍痛, 才会装作没事人一样的, 公主以后会和先生在一起, 镜荧不会贴身服侍先生了,还请公主多留意。”
小童郑重其事对她交代,元清濯不能不应, 她学着他的神 * 态, 重重一点头, “我省得了, 你放心。”
姜偃更衣之后,她推门进去, 问他感觉可好,可还疼痛。
姜偃坐于罗汉床上,一足伸下云床点在冰凉的地面, 慢慢地晃了晃, 随即摇摇头。
还是无力。
元清濯倒也没有急于求成,只泡了这一回药汤而已,说不定药力都还没开始作用。只要不疼, 其他的, 尚可以徐徐图之。
元清濯伸臂将他抱起,要送他回榻上,姜偃说要去书案, 她也没问别的,只将他送到书案后,拉了一条毛毯替他压上、掖好。
姜偃看着她这段时日以来愈发娴熟的手法,心里却恍恍惚惚有一念莫名地生出,久病床前无孝子,会否,他再也站不起来,她终还是会厌腻这周而复始的折磨?
元清濯瞥过眸光,正碰上姜偃漆黑而幽沉、恍如深渊的双目,里头似极快地掀起了一阵风浪,接着避了开去。
虽不明言,但她总觉得,这段时日朝夕相处,彼此之间已有了更深的默契,他一个眼神,她就能懂了他的想法,摇摇头,勾唇,挨着姜偃坐倒他身侧,展开面前的宣纸,提笔蘸墨。
写的是她的生辰八字。
落笔,将墨吹干,取下来拿给姜偃。
“我的生辰八字都交给你了,你的呢?”
民俗里,男女通婚需要交换庚帖,生辰八字和祖上三代都得写上,还得纳吉。需合八字,再遣人相告,方能上门提亲。
姜偃微微怔忪,指腹擦过上面的墨迹,染了满指的黑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