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出逃计_作者:蹊九(73)

2021-02-25 蹊九

还未等她惊惧过神,那男子箍着她手臂的手猛地一用力,将她悬空拎起来,往腰间一夹,扭头吼了一声“觞儿”,便不要命的往山下冲。

阮木蘅只觉得腹部伤口被夹得生痛,倒吸一口气想尖叫都来不及,被晃得眼冒金星,只好如死鱼一般使劲儿踢打着脚,那人却反用双手将她箍得越紧,抱木头一般借着下山的冲力,没头没脸地往下跑。

一直跑到山脚雨雾里山路边的一驾马车处,才停下来,同样猛地将她往车辕上一扔,粗声粗气地道,“我有马车,你和我们一起坐。”

同样不等她说什么,将落后跑来全身是泥的八九岁的小男孩抱起,往她身边一放,便扯了缰绳要赶马。

阮木蘅脑子完全冻木了,身形却比脑子快,纵身一动就要跳下去,那男子一把将拽住扯回来,骆驼眼睁开了,大声道,“你跟我们坐!”

阮木蘅只当是碰到人贩子或者什么奇怪的强盗了,抱紧包袱,不再敢动,眼神恐惧地看着他。

僵持了半晌,已进了马车的男孩,探出头来,点了点她肩头,稚嫩的声音道,“清哥不会好好说话,我们不是坏人,他想帮你。”

阮木蘅不知道这怪异的状况怎么回事,这奇怪的俩人又要干什么,那男孩又一指自己,“我叫小觞儿,他叫清哥。”

再次诚恳地望向她,“我们不是坏人。”

阮木蘅冻得扑簌簌的睫毛上下翻看向他们,叫清哥的人高马大,皮肤微黑,脸瘦狭,若不看那无精打采的骆驼眼,长的颇周正英武,加上那眼睛,就一股憨厚的老实气。

马车里的小觞儿已经脱下了蓑衣斗笠,挂在马车后头,穿着细细瘦瘦的粗布衣裳,眼睛很大而灵活,见她不断地看着他们,从布袋里掏出一颗山芋,塞到她手里。

“吃吧,还热乎着呢。”他热情地说。

阮木蘅惊疑不定,却终是一点点剥开,小口吃了起来。

清哥见她仍坐在车辕上,又粗声粗气地说,“你去里面。”

阮木蘅莫名其妙听了他话,他又扭过头,道,“你去哪里?”

她看了看山峦间越来越小的雨,雨中弯弯曲曲的山路,“徽州。”又补了一句,“不走官道,能走山路吗?”

回答她的是吁马的声音,随即马车摇摇晃晃不紧不慢地朝着缭绕雨雾和山云的弯道而去。车马磷磷, 风鸣夜喧。

习惯了深宫中夜里规矩的冷寂后,稍微一些响动,便能将她惊醒。

阮木蘅从漆黑的车厢中睁开眼, 旁边小觞儿睡得酣甜, 深匀的呼吸中,偶尔砸吧几声嘴巴, 好似梦到了什么吃的,被他压着的袖口处印满了涎水。

她拨开车窗,崎岖不平的山路走完了,马车慢慢驶入平原,灰黑色的土地上,偶有几滩在夜中发亮的湖泊, 在马车蜿蜒而过时, 河滩上猛地惊起几只寒鸦, 尖利的叫声骤然响起时, 总惹得她一阵心悸。

从丹岐围场逃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原本从丹岐走官道马车疾驰到徽州, 大概只需要十多天多天,但为了绕过塞道上盘查的人,他们一直往深山山路里绕行, 绕出九曲回肠的弯后, 终于只剩一两天的路程便到徽州地界。

徽州是阮木蘅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投奔的地方,那里有唯一一个不算故人的故人——阮府旧人杜酒娘。

杜酒娘是徽州人,夫家死后, 她带着儿子来郢都谋生活,因手艺不错,被阮府管家雇来给阮灼做酿酒师傅。

阮府被抄家前,母亲曾暗地里放了一批家奴, 其中一个就是杜酒娘。

因着救命的恩情,阮木蘅进宫后不久,杜酒娘曾经托人进来,希望能带她出去,但苦于身份低微找不到门路,便给她留了徽州故乡的地址,留话说她二十五岁离宫时可以来此地投奔她。

十多年过去,阮木蘅出宫规划着往徽州跑时,并不确定这个地址是否还存在,杜酒娘是否还记得她,但她别无选择,她不能回西河故郡,景鸾辞若要找她,一定会去西河。

而漂泊无依出了宫来,她总需要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个能支撑她步履不停地往前赶的地方,即使这个方向的终点是未知的,即使到达了后她可能还是漂泊无依。

撩开车幔,杜清醁宽阔的背影沉默得仿若一尊焊在车辕上的石象,一动不动,兢兢业业地盯着前方,好似赶马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事一样。

听后面有动静,慢慢地回过头来,讷讷地叫了一声“大小姐”。

阮木蘅钻出车厢,坐到车辕后的横梁上,忽然微微笑了笑。

她运气不坏,不仅歧途碰到贵人,且他乡遇到故知,故知还是她要投奔之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