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一只涂着艳红寇丹的手掌,轻轻挑开了紫色的幕帘,里头的人露出脸来。
女人容颜姣丽气质雍容,眸子高抬有几分傲慢姿态,一身深色朝服更显威严老成,很难看出她才二十二的年纪。
可谁又能想到,这般年岁的她,却已经成了郦朝的太后。
顾清城从里头慢慢起身,一旁服侍的宫女赶紧过去伺候,她慵懒的抬了抬手,“让他在外面等着,我这便起来。”
秦嬷嬷应声退下。
……
顾清衡只在殿内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顾清城便出来了。
他视线扫过少女厚重妆容遮住的容颜,垂眸恭敬跪拜,“微臣参见太后,给太后请安。”
姐弟二人多日未见,顾清城就未端着姿态,她拉起了人,脸上带着笑,“自家人何须客气。”
顾清衡低着头,克制的不敢逾矩。
君臣有别,即便是他最亲近的阿姐,他也不敢失了礼数。
见他如此拘谨,顾清城摒退了左右,脸上有些失落,“你和阿姐还这般见外,莫不是还在生阿姐的气。”
她轻轻叹息,瘦弱的身子看起来很是疲惫。
顾清衡有些不忍心,略显无奈的起身,“阿姐,你如今已是郦朝的太后,陛下的事你就莫要再插手了。”
他虽是心疼他阿姐这般年岁就卷入宫廷之争,可是如今政权稳定,顾清城也是靠着顾家的扶持坐上了太后的位置。
在这后宫之中,她也算是实权在握,却偏偏要插手陆若轩的事,其中意图实在让人费解。
陆若轩并非顾清城所生,已更不是可任人拿捏的年纪,又怎么可能事事依着旁人指点。
这般多此一举,反而会落了旁人口舌,更是让如今心性不稳的陆若轩对顾家敌意满满。
闻言,顾清城看了他一眼,神色幽怨冷执,
“哀家既是太后,后宫之事就应当一一问过,陛下如今年幼,识人不清,哀家帮衬着些怎么了?”
“阿姐当真是这么想的吗?那一众贵女之间,你又为何偏偏揪着相府的嫡女不放?”顾清衡冷冷质问。
如今这当朝太后的意思谁不清楚,她想笼络人心也想揽下朝权。
原先的左右将军或是相府嫡女,都不过是顾清城收揽人心的工具。
顾清衡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从小单纯善良的阿姐如今会变得如此善于心计,竟也想着一手操控这天下。
顾清城看了他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眼中藏着深切的执念,“你不懂!你们都不懂我!”
他们只看到这表象便来指责她,却从不曾有人知晓她的苦衷。
顾清衡只觉得她不可理喻,不愿多言便拂袖离开。
………
秦嬷嬷扶着顾清城上了榻,有些担心。
“太后,您莫要多想,顾少傅年轻,少不更事并不懂您的心思,却还是心疼您的。”
顾清城自嘲的笑了一声,摆了摆手,“嬷嬷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嬷嬷无奈,只好躬身退下,放下了一旁的幕帘,这才离开。
这寝宫里的人早已经被摒退,整个屋里静悄悄的有些诡异。
殿外的风悄悄溜了进来,吹得绛紫色的纱帐满屋子飘飞的,而床上的顾清城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又痴迷。
他们都不懂她,都觉得她做错了。
顾清城抱着怀里的长枕,依恋的蹭了蹭,轻轻呢喃:“阿羡~,你会懂我,是吧?”
冬月二十九,便是跨进腊月的最后一天了。
因着唐轻水的事儿,相府有些忙活,宫内各类赏赐络绎不绝的,府上也多是人拜访。
可是腊月初六就是唐轻惹出嫁的日子,这相府才真真开始忙活起来。
桃苑如今因为姑娘要出嫁,各处都是早早准备着,红箱子红帕子,处处都是红艳艳的喜庆极了。
唐轻惹是不喜欢那些太过艳丽的颜色的,可是如今婚嫁少不了的红艳绸缎,看得久了倒也觉得心里欢喜。
平日里常安静的她,心里也是多了些期许和难以言说的赧然。
她此时才知道,原先画本子里说待嫁的姑娘总会心生“焦躁”,竟是真的。
日子越发靠近初六那天,她反而有些坐立不安了。
腊月初一,苏府的人浩浩荡荡来了一波,进了相府便直奔着桃苑去。
唐轻惹在里屋儿认真绣着手上的荷包,桑绿走了进来,“姑娘,苏府将嫁衣送过来了。”
唐轻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这才起身。
她一直都知道嫁衣是寻人赶制的,猜着不过就要两三日的功夫,没想到竟也赶在了这初六的前几天才缝制好。
“让他们送进来吧。”她柔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