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早便让人在香案上备了笔墨,只等着桑绿“大发慈悲”的让她看看外头的样子。
她一向藏不住心思,心里想的大多都写在那张莹润美艳的小脸上,此时眉眼间带笑,就是路过的丫鬟们都是掩着唇偷笑起来。
桑绿也不例外,却仍旧佯装有些生气的模样,“都不许再笑了,我们姑娘可要生气了。”
唐轻惹柔白玲珑的耳尖红红的,却是不发一言,柔媚的眼眸露出几分赫然,乖巧的坐在香案前。
今日她着了一袭烟罗紫的小袄,下身是芙蓉色的拖地长裙,精致小巧的绣鞋尖微微露出,外面还罩了件羽蓝色绣缎织锦的裘氅。
这样的穿着若是放在平常人看起来不免略显臃肿,可是唐轻惹生的娇小,身姿纤细如弱柳扶风,反而衬得她更加娇弱。
此时她坐在梨花木的香案前,素手执笔,正出神的描绘着手中的画卷,皓白的腕子掩在绣蝶的袖口处,美感尽显。
桑绿的笑还没得及收,便被这般少女昳丽绝色的姝容惊艳的有些晃神。
她心中喟叹,明明已经见了许多次,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家的姑娘,美得惊为天人。
而且唐轻惹虽是娇养出身,脾性却是乖巧易相处的,她平日里说话都是软声温浅,气质淑兰,让人看了都会心生恬静。
倒是比那些能平心静气的药物还要管用的多。
此时窗户处的浅光落在香案处的少女身上,乌黑柔亮的青丝镀了一层朦胧的光色,明明只是微施粉黛,一根素色的簪子挽发,就已经瞧得见那掩藏的天人之姿了。
不过,京中贵女也就只艳羡唐轻惹这般的容貌和家世,谈及她的病,仍旧是惋惜居多。
桑绿心中叹息,便招呼着人拿来了汤婆子走了过去,“姑娘,这秋风习习,你身子才刚好,可不能再冻着了。”
她语重心长的,听起来像是唠叨的管家婆一般,唐轻惹敛眸,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浅浅的应了声,“好。”
这些日子下来,唐轻惹也是知晓自己身子的情况的,她鲜少任性,每每桑绿说什么,她总是乖巧的应着。
她笔尖微顿,将汤婆子圈在怀里,眸若秋水,嗓音轻缓,“桑绿,你先去忙吧,我只一会儿便画好了。”
桑绿目光落在少女桌上的水墨丹青,正是窗外对着的桃树。
只是如今这萧瑟的秋天,桃树凋零败落,而唐轻惹的画中却有桃花盛开,叶繁枝茂的生动模样。
看得人有些心酸,桑绿一时心软也就没那么严苛的叮嘱了,“那奴婢先退下了,姑娘可仔细着些身子。”
待屋内的人都走远了,唐轻惹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素白的指尖勾着笔杆,却是不经意间将那汤婆子推的更远了些。
只待怀里那滚烫的触感远离,她才弯眉一笑,颊边梨涡浅浅,顾盼生辉。
桃苑里向来安静,今日也不例外。
只是午膳刚过时,苑内便多了些声音,桑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梨苑的四姑娘过来看您了。”
唐轻惹仿若未闻。
桑绿也是了然。
她看着自家姑娘这几日才养出的红润,便不免有些担心起这唐轻水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这唐府偌大,唐致盛在朝为丞,钱权在握就免不了三妻四妾,可是这四姑娘唐轻水的生母却是个花楼出生的,多少会让人看轻。
好在唐致盛也没亏待过她们母女,唐轻水也是个衣食无忧,虽说是庶女,可是吃穿用度也是寻常贵女不能比的。
只是平日里这位四姑娘都是安分守己的在自己的桃苑待着,今日竟有心过来探望起来,还真叫人不得不提防起来。
毕竟,这唐轻惹卧病在床的几个月,这唐轻水可是连面儿都没露过的。
桑绿正想着,唐轻水便已迈步进来了,她微微福身,“四姑娘安好。”
唐轻水抬手抚了抚鬓角,颇有几分端庄仪态,淡淡道:“免礼。”
桑绿颔首,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想来熟悉礼法的贵女都知道,这“免礼”可不是寻常人家都能用的。
这位四姑娘其他的不显精湛,倒是把这宫内娘娘的礼仪法度,趾高气扬学的淋漓精致的。
唐轻水不大关注旁人的心思,一进门就把视线移到了香案处的唐轻惹身上。
四目相对,她露出几分关切的笑来,“五妹妹如今病好了,看着都比往日精神多了。”
虽是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唐轻水也是几分心知肚明。
她踏足这桃苑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数月前她就得知她这五妹妹得了不治之症,怕是熬不过几日就要香消玉殒的,谁只竟让她这么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