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说放眼全城就没有比这视野更好的地方,却也不是,只是他对这里有执念。
上楼落座,贺兰毓给两个人点上了一大桌子菜,全都是按照她的口味来。
等上菜的途中,听闻小二说一层大厅有品酒小宴,彩头是坛绝佳的“千日醉”,全盛京现下可都只有这一坛。
他起了兴致,问她想不想尝尝。
温窈侧身半趴在窗边吹风看夜景,头也没回,“你想去便去,我不喝酒。”
可贺兰毓就想赢来和她一起尝尝,就跟从前每回他负责赢,她负责在后头一道分享一样,遂教她在房里稍等片刻,便起身下了楼去。
不成想他走后不多时,包厢门外忽地有人敲门。
温窈还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可待来人推开门进屋一看,竟还是她曾见过一面的人——那次送魏紫牡丹给她的内官。
皇后身边的人居然出现在这儿,还偏巧就遇上了……
“见过姨娘,主子方才在楼上便瞧见了您,说是跟您有缘,想请您至旁边的包厢说说话。”
温窈戒备心甚重,一时未动身。
那内官惯会瞧人脸色,遂又道:“姨娘放心,我家爷方才也往楼下凑热闹去了,估摸着与相爷已碰了面,这会子就您和主子两个人,正巧做个伴。”
这也就是说,帝后是一道微服出游的。
温窈有些意料之外,但细想想,却又是情理之中,身为中宫皇后,除了与皇帝一道,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机会出宫游玩。
隔壁包厢内,皇后作寻常贵妇人装扮坐在窗边,褪下了繁重的宫装,整个人瞧着轻灵娇俏不少,举手投足也妩媚慵懒许多。
温窈至近前行礼,皇后却挥手免了,“都出了宫,哪儿还有什么皇后,你且称我李夫人便是。”
这话温窈可不敢接。
招呼她落了座,皇后又教内官奉上茶来,闲适道:“方才瞧贺相领着人进门,虽带着帷帽,可我一看便知就是你。”
温窈淡然笑了笑,颔首欠身:“妾身微不足道,能入夫人的眼是妾身的荣幸。”
“怎会微不足道……”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丝毫未加遮掩,“在这儿并无外人,不必拘礼。”
“不瞒你说,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好似看见了从前的自己,那时送你牡丹,也是因觉得与你投缘的缘故。”
这可是教她不要误会的意思?
温窈心中如此想着,却着实琢磨不透旁人言语背后,那云遮雾罩的心思,好似隔着好几层窗户纸,怎么看都看不透。
她不禁抬眸,打量眼前的皇后。
皇后母族姓沈,前太傅沈宏的嫡亲小孙女,如今二十四五的年岁,但瞧着像才二十出头,面容沉静,又因自小跟着祖父耳濡目染,眉目间带几分不染尘华的诗书气息,亦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样的节日,皇帝撇下满朝文武与一众嫔妃,单单带了皇后出游,那时说的如人饮水之言,似乎也不太确切了。
且那时皇帝御极,只待朝政稳定,便将远在边境的原配发妻迎回盛京入主中宫,又在尚且不到而立之年便立了二人长子为太子,可谓是断绝了后宫前朝一应觊觎之心。
如此种种,犹可见夫妻情深才对,可皇帝仍是闲散王爷时便美妾在侧,如今更是三宫六院从未空过一处。
那时也曾深夜召见于她,故弄玄虚,连骗她“贺兰毓已死”的话都说得出口,加之皇后转送的魏紫牡丹,实在匪夷所思。
温窈想不通,也无法理解。
她与皇后说话到底谨慎,一应言语都需紧着心,生怕行差踏错,一番功夫下来实在累得慌。
幸而不多时,恰逢楼下响起一阵热烈的叫好声,想必是品酒小宴有结果了。
“若教你猜猜看,你觉得贺相与圣上谁会赢得那坛酒?”
皇后忽地问此一句,温窈想了片刻,道:“想来会是圣上吧,娘娘在此久候,圣上必不舍得教娘娘失望。”
她说罢起身告退,临到包厢门口,正与上楼的贺兰毓、皇帝碰个正着,目光看过去,那酒却是拿在贺兰毓手中的。
他还真是当仁不让……
摆在明处时,一个个恶鬼也是体面人,皇帝连目光都未曾在她身上多留,便兀自回了旁边的包厢。
贺兰毓来揽她,把酒坛塞到她怀里,“来,今儿晚上你陪我大醉一场。”
他赢来的彩头,说什么都要她尝一口,温窈拗不过,小口抿着应付他,一盏对付了他一整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