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折梅、星夜泛舟、春日踏青……
他愿意陪她做尽一切喜爱之事。而这样弥足珍贵的时刻,光是记在脑海里还不够,最好能刻画下来,待到耄耋年老也能拿出来回忆。他题字她作画,是再好不过的“夫唱妇随”了。
四时赏幽,他曾写下一条“夜宿星月”,就是想在这样一个满空孤月,露浥清辉的凉爽夏夜,携枕卷席,睡于天幕之下,露影湿衣,欢对忘言。
哪知这人不仅把作画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还把他拒之门外。
真是气煞人也。
“辜负了陛下一片好意,臣妾真是好生惭愧。”崔晚晚轻抚自己胸口,妩媚暗示,“一颗心惴惴不安的,您要不要瞧瞧?”
这下轮到拓跋泰冷嘲热讽:“娘娘有心?”
“有没有心你来瞧呀。”
若是她想讨好谁,可谓十八般招数层出不穷,撒娇卖乖无所不用其极,总能把百炼钢化作绕指柔。
“来瞧嘛——”她一个劲儿往他怀里钻,像条没骨头似的软蛇,紧紧缠人,“郎君怎么不看我?”
拓跋泰眼眸低垂,冷脸数落:“没心没肺。”
“谁说我没有,我都有的,不信你摸。”她嘻嘻地笑,柔荑牵起他的大掌放到自己胸口,狡黠又娇媚,“摸到了吗?”
他怎么都没能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色厉内荏的模样被一下戳穿。
“顽劣!”
两人重新腻歪在一处。
“以后有空带你去北地。”拓跋泰抱着她交叠相依,满怀憧憬,“那里的星星看起来更多,月亮也更大一些。”
“骗人,星星月亮哪里看都一样。”
“真的,大漠风光与众不同。”
拓跋泰回忆从前数年刀头舐血的日子,打完仗坐于沙丘之上,赤冶刀血迹未干,他怀抱一坛烧刀子独饮,偶尔遥敬远方阵亡的将士。
伴着日落,累累白骨也被风沙掩埋,再无踪迹。
彼时只觉荒漠无边无际,有种茫然之感,圆月升起,冷光洒在黄沙上,像是铺了层碎银。
很美,也很荒凉。
他形容给崔晚晚听,她果然一脸向往,抓着他问能不能今年就去。
拓跋泰失笑:“尽量。”
如今朝廷事忙,去往北地一来一回少说一月,他大概是无暇分|身的。
崔晚晚又开始任性:“就要今年去!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短短十字道尽世人的向往。
“今年不行就明年,明年不行就后年,朕一定带你去,绝不食言。”拓跋泰生怕她真的一时兴起跑那么远,“何必急于一时,总有机会的。”
“可我就想今年去。”崔晚晚仰望浩瀚星空,喃喃自语,“这一年我要做很多事。”
既然无法长相厮守,那就珍惜余下的每一刻,做尽有情人间的快乐事。
从前怎样,将来如何,都已不重要了。
四月末的时候,江夏郡一座矿井坍塌,埋压了近百名劳工,连带着旁边的冶铁造作局也失火,伤亡惨重。消息传到京城,拓跋泰震怒,当即下旨革职郡守及一干人等,尽数押解回京受审,又派出御史去往江夏郡调查并抚恤。
同时,房英莲也带了绣衣使暗中前往。
朝堂乌云密布,后宫也气氛沉闷,拓跋泰已经好几日独宿于紫宸殿了。
“怎么样?好看么?”
崔晚晚在穿衣镜前转圈,她身上是新制的胡服,翻领对襟,窄袖收腰,英姿飒爽又不失娇娥柔美。
“好看。”佛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摆,笑着说,“娘子近来丰腴了些,也长高了。”
“啊,我胖了吗?”崔晚晚紧张,双手掐着自己的腰比划,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金雪银霜在旁偷笑,崔晚晚见状更恼怒,命令道:“以后不许再端宵夜来。”
“可是,”金雪歪着脑袋十分为难,“娘娘昨儿个才吩咐奴婢每天晚上都做一碗甜羹给您吃。”懿旨前后不一,她该如何是好?
佛兰也打趣:“朝令夕改——”
眼看崔晚晚又要炸毛,银霜连忙打圆场:“娘娘如今不胖不瘦刚刚好,瞧这衣裳多合身。”
午时过后,崔晚晚去往前朝,在紫宸殿外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到几位朝臣退出来,各个面色不虞,估计挨了不少训斥。
她随后进殿,拓跋泰正伏案看折子,听闻脚步以为是福全来请膳,头也不抬地说:“朕不饿。”
香风袭来,崔晚晚抽走朱笔,嗔道:“陛下是要辟谷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