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青梅_作者:耳东霁(7)

2021-05-29 耳东霁

  曲瓷只视线落在自己的裙摆上,她爱衣饰鲜亮,又爱花草热闹,于是即便此时心境困苦,随意换上的衣裙,也是针脚细密地开了朵朵山茶。

  她想,幸而她在他面前,不是素衣。

  此次相见,该是最后一次了。

  “呼——”

  曲瓷长舒一口气。

  “怎么?要你嫁给我,就叹气?”

  陆沈白的声音突然在曲瓷头顶响起。

  曲瓷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又撞在他下颌上,陆沈白嘶一声,曲瓷更慌。

  她后退好几步,终于稳住身形,抬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走了么?你故意吓我!”

  说至一半,恍然自觉如此极为不合适,她又收回手,尴尬地站在原地。

  “怕了你了。”陆沈白道:“从前就爱走神,现在怎么更严重了?”

  “关你什么事。”

  “我帮你救你父兄,你嫁给我,如何?”

  “……”曲瓷很懵,方才不是……

  “我自有打算,尚公主之后,我将不可入仕,寒窗数年,我母亲也……”提到母亲,陆沈白顿了下,又道:“你意下如何?”

  婚姻大事,本该三媒六聘,但现下——


  “好。”曲瓷道:“我要额外加一个条件。”

  既然已成筹码,不如清算得宜。

  “我要见我父兄,我父亲他……”她说的自然,本想说父亲被老鼠咬伤,唯恐癔症发作,自己不放心,但说到一半,恍然自觉不过两人一场交易,即是如此,何苦教人明晰共情自己的无措和难处。

  陆沈白:“好,我带你去。”

  平叔和画眉跨进花厅,陆沈白正带着曲瓷朝外面走。

  曲瓷:“现在可以探视?不是夜间不可……”

  “同我走就是了。”

  曲瓷赶紧跟上。

  两人脚步匆匆出去了,画眉想跟上,曲瓷摆摆手示意不用,人多眼杂,还是不要再多生事端的好。

  等两人走得不见影儿了。

  画眉砸吧嘴:“平叔啊,你说这陆公子不就是个没有秩品的翰林么?尚公主可真了不起,走路都这么拽。”

  “要你多嘴。”平叔长舒口气:“本朝历来翰林院出重臣,即便不尚公主,他亦是人中龙凤。”

  说着又自觉失言,在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画眉注视下,挥挥手将画眉打发走了。

  曲瓷和陆沈白两人一路到了天牢。

  暮色半透长霄,灰蒙蒙的铅云宛若水银倾倒,流光水泻笼在肃冷的苍穹之上,只零星些光点流窜而下,等落在脸颊上,曲瓷才发觉,那是雪。

  雪还在下。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曲瓷小声说。

  她不喜欢这场雪,没有瑞雪兆丰年的架势,却有路生冻死骨的彻寒。

  “切,陆翰林咋啦?没手令,谁都不能进去?会不会看时间啊喂,啥时辰了都?!”狱卒年岁半大不小,饱经风霜的脸被这个肥差养的膀大腰圆,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斜眼看人。

  曲瓷心里一紧。

  这种样子,她最近没少见。

  孟昙笑着说好话。

  曲瓷立在原地,她和父兄只是一墙之隔了,她应该掏出金银珠去贿赂这衙差,或者苦苦哀求,再不济抬出小侯爷威慑他,好歹啊,让她能见见父亲——

  但,手指尖探进荷包,才想起金银珠早在巷子里被追赶时用尽了,苦苦哀求,她在陆沈白面前实在做不到,而小侯爷的名头,她……

  她动摇了,瞥一眼陆沈白。

  他在风雪里站的极直,风雪穿透腥臭气,直飒飒飘过他的脸,她站在他身侧,风雪几乎迷了眼,她张大眼睛,只能看见他刀削斧劈般的下颌线,不近人情地绷直着。

  一瞬间,眼泪在眼眶打转。

  曲瓷利索回头,抬高下巴,微微张口:“小——”

  “孟昙。”

  陆沈白叫回孟昙,自袖口里拿出一枚玉佩:“给他看这个。”

  “这个?!”

  孟昙惊疑不定看一眼曲瓷。

  令曲瓷意外的是,衙差看眼玉佩,忙佝偻着腰将他们三人请了进去。

  “曲大人怎么得的癔症?”

  陆沈白问狱卒。

  曲瓷本来急匆匆的脚步一顿:他怎么知道父亲得了癔症?

  狱卒打哈哈:“嘿嘿,回大人,小人那时候不当值,具体的啊,小人实在不清楚。”

  他们消息相通,怎么会不知道?

  曲瓷垂了垂眼睑。

  陆沈白冷笑一声:“本官既开口问,自是明白分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