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瓷听的脑袋嗡嗡响,又心神不宁,淡声安抚道:“二叔,别气了,他们已经被宋守备抓了。”
“宋守备?是赈灾的宋守备?”
“小姐先去压压惊,”孟昙替曲瓷解围,“我同二老爷解释。”
等曲瓷梳洗过后再出来时,陆沈白和平叔已经回来了,不知道他们带回了什么消息,曲文煜又在气急败坏的骂刁民。
平叔在劝曲文煜,而陆沈白立在窗边。
黛青卷窗悬了一枚红穗玉环,他指尖绕着玉穗打转,狭长的眼睑半垂遮住眼珠,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神情肃冷,眉眼之间微有倦意和风雪气,刀削斧劈般,与周遭的鸡飞狗跳隔如两境。
曲瓷走过去:“是灾民?”
曲文煜:“灾什么民!刁民,都是趁火打劫冒充的!”
平叔气愤地说了经过。
这帮人被抓后,口口声声说父债子偿,曲文正害得他们无家可归,因此才会向曲瓷寻仇,但宋守备查了名单,发现他们没有一个是鹊桥巷的灾民。
“这帮人又立刻改口,说他们是在替□□道……”
曲瓷这才注意到,画眉也回来了。
“而且我去庄子上问了,管事的说,鹊桥巷的灾民到庄子上就没出去过,先前拦车的那个人也是假的。”
曲文煜气得憋红脸,像个破风箱呼哧直咳。
曲瓷皱眉。
这些人是假的,却都以鹊桥巷走水为由,频频来找她麻烦,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曲瓷:“有没有审出是谁指使?”
平叔摇头:“没有,这帮人一口咬定,说他们是在替□□道。”
“他们是惯犯,”陆沈白开口,“对官府的手段了如指掌。”
夜风穿堂而过,珠帘撞的劈啪作响,众人神色凝重,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走水案,怎么突然生出这么多是非。
曲文煜犹豫了一下:“陆贤侄,这事……”
“老爷,不好了,夫人晕过去了。”一个小侍女慌张跑进来。
曲文煜瞬间弹起来,着急忙慌跟着侍女走了。
画眉有事跟平叔说,也去了外面。
烛火哔哔,大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两两对立,谁都没说话。
静默片刻,陆沈白理理袖子,作势要走。
“陆沈白——”
曲瓷叫住他:“你,你能不能救救我父兄?”
若非必要,曲瓷不想求陆沈白的,可如今她已经走投无路了。
第3章 交易 我帮你救你父兄,你嫁给我,如何……
“救你父兄?”
陆沈白微颔首,白玉般下巴抵在松软狐裘中,他似笑非笑,波动眼睑时音色朗润,谁料他倏尔抬头,一瞬满脸潋滟柔色悉数弭散,只余眸光锐利冷直,犹如冰刃雪刺,又似极冷漠极好笑般,他轻嗤一笑。
“曲小姐莫非不知,陆某要尚公主么?”
“我……”
“陆某与尔,确实垂髫而宴,后小姐婵鬓娥眉,自称与我无亲非故,总角当年,不过因是顽劣。”
“你偷听我和兄长议事!”曲瓷又惊又怒:“我当你是君子——”
“小姐当陆某是什么不重要。”
陆沈白打断曲瓷的话。
“若非为了救人,你会一直对我避而不见,对么?闺阁深深,陆某确实无能为力。”陆沈白淡淡笑开,他笑意寡淡,更显一双明眸锐利。
“我——”
他言辞毫无规避,话更是一语中的,其间毫无绮念之意,犹似舍情弃欲修身为判官。
妙妙飞雪盘敲檐牙飞铃,叮——
叮——
叮——
经久不遇,倏尔重逢。
在这透灵一方天地中,仅他与她,她抬头与他对视,毫无露怯之色,其果敢无畏,一如往昔。
“阿瓷啊——”
陆沈白笑开。
这次他不再语气尖刻,只是叹息一般,将她的名字缠在舌尖。
“你想救你父兄,求助无地,终上我门,可理由是何?”陆沈白施舍一般,给她抛出话头:“只因我与你兄长为同僚?”
“我……”
猩红灯影悬于廊间,洒下炫目朱光,爬过寸寸雕栏画栋,而后柔柔扑落在他肩头和下颌。
曲瓷看着他,恍然如看生人。
原来,早已岁历年年,他与她,都不复当年。
“陆翰林,是曲瓷叨扰。”曲瓷规矩行过一礼。
她低着头,听见他脚步声动了。
他是要走了。
方才他就要走的,是她叫住了他,她不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