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随辗转反侧至中夜才疲惫不堪地睡过去,翌日清晨醒来时,她的头还是隐隐作痛。
她起床洗漱更衣,饮了两杯酽茶方才觉得好些。
从高迈那里取得桓煊的令牌后,她便带上几个侍卫,和桓明珪一起去了齐王府。
桓明珪闲来无事,自告奋勇和她一起去。
随随自是求之不得,豫章王和桓炯虽然来往不多,毕竟是堂兄弟,总比她多些了解,说不定去了陈王府能想到些什么此前忽略的线索。
陈王不受宠,虽然因为母亲位列四妃被恩准出宫建府,不必和其他庶皇子一起住在十王宅里,但王府规模和位置与嫡皇子不能比,比豫章王府也差了一大截。
王府坐落在升平坊,东市还要再往东数坊,几乎快到城郊了。
随随在王府门前下马,只见大门上朱漆斑驳,铜铺都生了铜绿,陈王被贬为庶人,门前列戟早已撤去,看着就像个寻常官宦富户的宅院,远不如桓煊的山池院气派。
侍卫上前打开大锁,推开门扇,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一行人绕过屏门,起着马向内行去。
齐王案发后,阖府上下连同淑妃的母族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没入教坊的没入教坊,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宅院里也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屋宅颓败得似也比一般宅院快些。庭中荒草丛生,树木和房梁成了鸦雀筑巢栖息之地,台阶上生满青苔,朱漆阑干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风穿过破败的窗纸、蛀蚀的户牖,和着乌鸦粗噶的叫声,光天化日下也阴森森的。
桓明珪后背发凉,挠了挠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萧将军打算从哪里开始搜?”
他说着不自觉地往随随身边靠了靠,仿佛萧将军能镇邪似的。
随随想了想道:“先去他寝堂看看。”
一个人日常起居的地方往往能看出些东西。
两人踏进正院,穿过三进院落,越往里走,周遭似乎变得越安静,越阴森。
到得寝堂门前,随随看了看,门没上闩,封条也破了,因为不久前桓煊已派人来搜过。
随随推开门向房中走去,一进屋他们便发现这座屋子特别幽暗,窗户又高又窄小,比寻常房舍小了近一半,屋里的帘帷、屏风却特别多,且都是暗沉的颜色,尤其是帷幔,不是深紫便是酱色,像是沾满了凝固的血。
随随走到床边看了看,窗台隐约可以看出加砌的痕迹,显然是他搬进王府后命人改小的,他似乎有意将自己的居处弄得幽暗阴寒,像是野兽幽居的巢穴。
桓明珪不由想起桓炯的尸身在荒野中被人发现时的惨状,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可他自告奋勇来帮忙,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到处都是尘灰和蛛网,随随四下里看了一眼,从地上和床榻、箱笼上的痕迹看便知桓煊的人已经仔仔细细将这里搜过一遍。
陈王府抄没时财帛、米粮和值钱些的家私都已没入宫中府库,不过或许是因为不祥的缘故,床榻、几案、屏风和摆设仍旧留在原处。
随随向桓明珪道:“豫章王先前到过这里么?”
桓明珪摇摇头:“桓炯从来不让别人进他的内院。”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这屋子里怎么连面镜子都没有?”
他是走到哪里都要照镜子的人,想象不出一个人离了镜子要怎么活。
随随道:“他大约不愿看见自己吧。”
桓明珪不由叹了口气,虽然桓炯的仪容叫人不敢恭维,但他也没想到此人已经自厌到了这般地步。
随随吩咐侍卫们点起灯烛,把床榻、橱柜和箱笼都找一遍,连屏风的边框、帷幔的夹层都要仔细找过。
她自己却举起烛台,向着床榻对面一个黑黢黢的门洞走去。
这便是桓炯密室的一处入口,原本有个柜子挡住暗门,抄没时柜子已被移到一边。
很多权贵都会在府中挖掘密室密道,桓炯这样的人在卧房下面掘密室一点也不意外。
随随沿着台阶往下走,豫章王迟疑了一下,只得跟上。
地下更潮湿阴冷,随随扶着石壁往下,只觉石壁上凝结的水汽从指尖渗入体内,让人遍体生寒。
桓明珪道:“这密室便是方室们炼制毒药的地方?”
随随道:“炼制毒物有丹房,听说这里只是藏药和用活人试毒的地方。”
桓明珪打了个哆嗦,差点脚下一滑跌下去。
好在石阶不太长,他们很快便下到了密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