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是聪明人,话不需多说,事不必做绝。临走时,贺鸣又真心奉劝李顽:“回去先试探试探,说不定是你自己做贼心虚,要是他知道也别怕,明摆着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既然这么久不发作,未必会与你分道扬镳。”
李顽把话听进去,做起来却难,他要跟曹懿如何开口?
难不成要他告诉曹懿,李琦并非山贼所杀,是给他绑去几日受尽折磨,活脱脱掐死的?又或者告诉他,早就知晓他爹一事,却是将他蒙在鼓里,看他提起爹爹时就黯然神伤?
李顽心中烦闷,一路茶饭不思,去铺中接曹懿回家,却被告知曹老板今日早就回去。他扑了个空,只好又往家赶,甫一回去,就瞧见曹懿站在桌案前,上面摊着大大小小的纸。李顽靠近一看,见那一张张纸不是别的,正是这些年划入他名下的房契、地契、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回来的正好,我都整理好了,你看看可是还缺什么?”
李顽惊疑不定,心说曹懿这是要干嘛,房都圆了,难道真要与他分道扬镳不成。
他喉结做吞咽动作,死死盯着曹懿双眼,继而六神无主,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到一旁坐着,下巴抵在曹懿肩膀上,可怜道:“怎么了这是,我们不是都和好了,说要有话好好说,你怎么又拿离家出走威胁人家,人家身子都给你,便宜都给你占尽了,你现在离开就是始乱终弃。”
曹懿:“……”
然而给李顽这样一抱,又有些说不出的意味,只觉鱼水之欢,男欢女爱,真是世上最奇妙的事情,经历过那事以后,像是把两个人连在一起,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可言说的亲密。
李顽一边撒娇,一边拿手摩挲着他的腰,大概是隔着一层衣服不过瘾,又想把手伸他衣服里,被曹懿一把揪住,好笑道:“那天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要你房子铺子,你给还是不给?”
“给给给,你要什么我都给,可总得告诉我你拿去干吗?”
钱曹懿不缺,权曹懿不要,李顽实在想不出他非要自己名下的东西做些什么。其实这些于李顽来说是身外之物,只是他原先打着送曹懿进京当官的主意,少不得拿钱办事,留着这些铺子,也只是为了走账销账用。
曹懿对李顽笑了笑,作势要起,李顽又抱着他不撒手,俩人只好这么黏黏糊糊,曹懿在前,李顽黏在他身上,被拖着来到书架前,眼瞧着曹懿又拿下本书,从中翻出张房契。
重要的东西,曹懿总是夹在书中,或藏在床下。
李顽接过一看,那宅子坐落江南水乡,户主是曹懿名字。
“我在江南置办了处宅子,这半年里我已逐渐把铺中生意交还给大伯二伯,现在正是抽身而退的最好时候,你若愿跟我走,就把名下铺子地皮卖掉,以后再不回来,你若还舍不得别的,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李顽神色逐渐严峻,不再嬉皮笑脸,他看眼房契,又看眼曹懿,悻悻道:“才,才刚过上安生日子,怎么又……这么大的家业,这些年都是你撑过来的,就这样拱手相让,你甘心?”
“不甘心。”曹懿沉默一瞬,坦白承认。
李顽一听,觉出有戏:“我在京中吃了这么多苦,眼看就要出人头地,你舍得我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次曹懿沉默的时间更久。
“……不舍得。”
李顽刚要再接再厉,却见曹懿转身,直直地看着自己,沉声道:“可是我害怕,怕你不得善终。”
那吊儿郎当的笑意顷刻间消失在李顽嘴边,他心中一紧,脑中木木的,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个不得善终是什么意思?曹懿都知道什么了?
虽在温如晦面前大言不惭,说他报仇雪恨天经地义,不害怕曹懿知道他杀人,可事到如今,要他亲口在曹懿面前承认,李顽却还是难以启齿。
大哥死前惨状再一次浮现在他脑海,他自己每每想起,胃中都忍不住翻江倒海,不知曹懿知道后是否会害怕?是否会觉得他这人丧尽天良?
顷刻间李顽已满头大汗,下一秒,曹懿却又道:“不想你跟我爹一样,为权力倾轧而死。”
原来不是李琦那事。
李顽目光微动,不易察觉地松口气,待明白过来曹懿话中的意思,心立即高高悬起,倒宁愿曹懿发现的是他杀人一事。
“你,你怎么知道的?”
曹懿摇头,话里有话:“不只你一人知道广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