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冒这个险,以如今明远的心狠手辣,很可能会牵连着这丫头的生死…
“那…二叔你走了,还会回来么?”蜜儿望着他一双空洞的眼里,想求个答案,手中的酒壶却被他的酒壶碰了碰。
“会。”还活着,就会。
他在心中与自己许下承诺,却很快将沉重的话题绕开。
“我走之后,你得好好上学,若许家实在容你不下,便与阿彩一道儿去郭家的。有个人跟着照应方好。记得与人家学费钱,私相授受,不可。”
“早两日,郭潜那小子送来了本千字文。搁在账台下,你记得看,照着练。”
“店面不必太忙,钱赚得够用便好。身体重要。”
“你衣物不多,账目上的钱取来,与自己好好张罗些。不必太过节俭了。女孩子家,还是要懂得打扮的…”
“特别是秋冬,穿足些,莫着凉…”
蜜儿边点着头,边呛了一口酒下肚:“二叔今日好啰嗦…”
“……”明煜收了话,“你、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二叔连秋冬都嘱咐了,可是过了秋冬,也不打算回来寻我?”
“现如今春天还没过呢,二叔要去多久?”
“……”这话他无法作答。
禁卫军落入明远手中,皇帝如今都得仰仗三分。他若想平反,也还得顾及皇城安危。此事太过复杂,或许两月,或许两年。他说不准…
他压下心中些许不安,方扬了扬声调道:“待我回来,你该是个大姑娘了。能写会道,诗词经文,算数珠法,都该难不倒你。这如蜜坊,也该要门楣一新,在京都城里立下一席美食之名,不在话下…”他的丫头,他很是清楚。
这样的姑娘,值得世上所有最美好的事物。
至于他,或许并不美好…
“那可太难了,读书写字就把我给难死了。”
蜜儿只觉二叔的饼子画得好大…
她不自觉地去抱了抱二叔的衣袖,蹭着那衣服上头几分清冽的气息,却又不敢靠得太近。
“二叔,毕大叔如今的菜地可大一片了。红果儿,红风铃,再过十几日便就丰收了。我正看着食谱,夏日里做荷叶宝鸡、韭菜炝河虾,红果儿豆腐羹…秋日里水产便都肥了,酱蟹我可最拿手,还有炭烤的蒜香牡蛎,配着红风铃的辣子味儿,可得多香呀…”
大约酒是有些醉人,她直靠着旁边人的手臂,有些发昏起来。合上双眼,也不知是什么热滚滚的东西划过脸庞。
避开喉咙里的氤氲,蜜儿方才继续缓缓开开口:
“二叔…”
“你记得要回来尝尝…”
却听得旁边淡淡地一声,“好。”
**
清早的阳光洒在皇城金瓦上,泛起一片粼粼波光。官道上,榆树与柳树间各成荫,已然有了几分夏天的影子…
明黄色的仪仗,正从金銮殿上缓缓下来。一干众臣,也随之三三两两行出大殿,寻着出宫的马道儿上去。
周玄赫双手拢袖,合身跟着圣驾后头。随着皇帝身后入了养心殿,便又忙跪下叩首。
“陛下,万寿节将近。礼部清点了大小事宜,都在这份儿奏折上,还请陛下过目。”
“你今日怎如此上心了?”皇帝话语漫不经心,似是调侃,又似是奇怪。
就连一旁江公公过来从周玄赫手中接过奏折的时候,也不自觉的笑了笑,“周大人今日勤力了?太阳可打西边儿出来了。”
养心殿里不比金銮殿上,君臣之间,有些话倒是可有些商议的余地。周玄赫仍跪在地上,又叩首道,“那是陛下教导有方,玄赫日三省吾身,以往陋习实在可恨,想来日后,定要与陛下尽心尽力…”
“……好话说尽…”皇帝嗤笑了声,又怎不知道周侍郎的性子。花腔一耍,便是要开口有求。皇帝不常许人东西,可也要看是什么。
“年年万寿节大同小异,今年礼部又出了什么新主意?”
周玄赫余光扫见得皇帝缓缓翻开那奏折,这才开口述道,“陛下明鉴,今年万寿节大小庶务确与往年相差不大,只是有两样儿。东北年初的时候雪灾,百姓受苦,趁着万寿节,望陛下能颁三千两物资,与东北百姓赈灾。”
“这到底是礼部有心了,却是应该。明日早朝你在提点一番,说与户部的人听一听。”皇帝说罢,又问起,“这是其一,何为其二?”
“其二,近三年以来,北疆疆土安宁。骠骑大将军出征多年了,臣以为,借着万寿节,大可让程大将军回朝一聚,也让北疆将士感召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