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和四哥带了一队兵出去,晚间才回来,大哥也没寻回来,母亲偷偷跟几个孩儿说,和邢家有关系,绑了大哥要挟爹爹的。
这个邢家定柔回来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乃长姐慕容娉的婆家,邢家有两位老爷,一个武宁是镇南候,一个是剑南定西候,爹爹与之有八拜之交。
她依稀还记得长姐小字叫婉婷,序齿行三,是正经的嫡生长女,也是在祖母的摄梅院长大的,后来及笄了,也没挪走,祖母不知为何对庶出的十一妹另眼相看,落了胎便裹了襁褓,抱过来亲自抚育,长姐这才挪去了亲娘院子。定柔隐隐记得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总是肃着脸庞,端着架子,有时候来给祖母请安,祖母谆谆训导一番,长姐便颔首垂目,正正方方施一个礼,说孙女记住了。母亲说,那年祖母病,正是长姐婚期,嫡母之所以闹腾出一场点天灯的事,缘是因为嫁妆,祖母是一郡的奉邑,且是水田最丰饶的上虞郡,淮南最富庶的郡县,加之田庄商铺几十年的盈利,手中积蓄颇丰,五个儿子膝下三十多个孙女,惯例每个孙女添妆奁,嫡出的一万两,贵妾(如夫人、姨娘)所出的八千两,庶妾(娘子)所出的五千两,仆妾(通房)所出的两千两,长姐是长房嫡女,正经的节帅府千金明珠,祖母便添妆两万两,另几家商铺和田庄。
嫡母大为不满,自视长姐身份最贵重,理当拿出一半梯己,少说也得一二十万两,老太君从前最疼娉丫头,就因为十一丫儿,心眼长偏了,莫不是要留给十一,一个小妇养的。
母亲悄悄附耳告诉她,你祖母的梯己,除却放在公中给各房陪嫁的,余下一半给了钱塘的小姑,另一半的现银,田契、地契、铺面、股息折合起来,有不少于十五万两,因为十五是爹最小的孩儿,双生子是老来宝,各挪出一万两,余下都给十一。祖母病疴的时候,将母亲叫到了床前,交待了这些事。
嫡母闹了一场,祖母反而较了劲。
定柔顿时觉得,自己当年被点了天灯不冤。
长姐嫁得是邢二老爷的嫡次子,邢胤焜,如今已育了两子一女。
晚间定省的时候听到尹氏嫂嫂在里间伏侍母亲更衣就寝,她们忧心忡忡地说,邢二老爷早有谋反之心,此次天子巡狩是天上掉下来的的机遇,淮扬城怕是要有一场兵变,行宫岌岌可危,没准哪天就改朝换代了。
爹爹已在府宅四周加派了两重兵士,昼夜值哨警戒,行宫又在南辕北辙的地方,慕容府无需担忧。
定柔无意听见,想起了合欢树下见到的那个男人。
从前读前代史,那些被废黜的君主,只有一个下场,虽然恨他辜负了玉霙姐姐,可是若要他死,还是不忍见的,愿太乙救苦天尊保佑他吧。
我只是山野隐逸间的一个女冠子,夜觅香来处,唯见堦前碎明玉,俗世的一切都和我无甚干系......
七月初八日,慕容槐戴星而出,上了马,驰向郊外一处山间,身后跟着慕容康和一队三百人的亲兵。
到了目的地,天色方亮,下马,面前是一个营寨,漫山遍野乌锤甲的兵士,刁斗森严。
走进大营帐,灯台上的火苗还亮着。
“老哥哥,兄弟恭候多时。”
“贤儿呢?”
“他在一个很妥帖的地方,放心。”
“你要什么?”
“哈哈哈.....哥哥无需这般严肃,这只是一桩君子交易,只要哥哥襄助兄弟大功得成,大侄子不仅安然无恙,吾还会封他一个亲王,永食爵禄。”
“吾自保尚且艰难,如何助你。”
“可想清楚了,老哥哥你膝下子嗣繁茂,可嫡生的就这么一个。”
“我如何信你?”
“歃血为誓,吾功盖山河,独绝天下那一日,必拜如兄为一品公,上柱国,世袭罔替,阖家荫封。”
“我已经是一品公了。”
“我将淮南十四州全封与你,为淮南王,世代析珪胙土。”
“不敢,倘若贤弟功败垂成呢?我这个做马前卒的,慕容一氏岂非毁于一旦,汝太小瞧吾了,和慕容一家的成败比起来,一个嫡子我还是舍得起的。”
“嘿,我今才知道赵禝为何敢单枪匹马深入腹地,他是把老哥哥给吃透了,把你我二人送入了一个死局,眼看着肥肉挂在头顶,你啃不动,我咬不住,委实够损!”
“不管如何,我不希望预见淮扬城有一场浩劫。”
“为弟非动手不可呢,遇神杀神,遇佛诛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