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就如同他自己,难道知道杜玉章很可能不愿意原谅他,就真的会甘心,最开始就不去试一试么?
“你所谓的配药人,是谁?能将他找出来么?我想与他谈一谈。”
“谈,怎么谈?你想像威胁老朽一样,去威胁那兄弟两个吗?”
黄大夫瞥他一眼,语带讥讽。李广宁面色一冷,却是真的被说中了想法。
“实话对你说,这对兄弟也颇为蹊跷。这也是虽然药效神奇,我却很少给病人用这药物的原因。大半是到了杜公子这般境地,药石罔顾,没有别的法子想了,我才会将这东西拿出来。”
黄大夫深吸了口气,
“几年前,我初到平谷关行医,第一次遇到这两兄弟,也在行医。其中那个弟弟年纪轻轻,男生女相,说话阴柔,可他的药方却极为有效,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与他们几次接触下来,觉得那兄弟两个城府颇深,虽然治病救人,却好像对人命并不在乎。我起了疑心,本不想与他们再多来往了。
可那一对兄弟却不知为何注意到了我。有一次,他们突然要远行,临行前夜找到我……我才知道,他们竟然手眼通天,竟然查到了我过去的一段不堪经历……这件事却不提也罢。但就凭借这个,他们强迫我收下了这瓶药。”
据说是那个弟弟亲手配置。给我时,只说这东西以后我用的上他们说,知道我一生救人为己任,只怕遇到无药可救的病人,心中会十分痛苦。下次遇到这种病患,就可以用这种药。”
“照你这么说,那对兄弟反而是为了救人了?用查证旁人私隐的方式,逼迫人治病救人?”
李广宁眉头蹙起,
“恐怕其中别有蹊跷。听你的描述,那一对兄弟却不像这样好心的人。”
“果然权势人家出身,见识确实不同。”
黄大夫摇头苦笑道,
“宁公子,我手中这药瓶已经空过几次。那兄弟二人每次经过平谷关都会来拜访我,给我换上一瓶新的。这药虽然凶险,但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救命灵丹。他们却不收钱,只是要我将每个服用过着药物的人的症状细细记录,作为交换。我疑心,这东西没有完全研制成功,现在的病人,都算是试药的药人。”
“……原来如此。”
黄大夫还想细说,李广宁已经站起身来。他轻声道,
“若是没有其他办法,我不会让他去做这个药人的。可若是你还有其他办法,你也不会提出用这东西,是么?”
“老朽一生救人,自然希望病人不受苦楚,不冒风险。虽然看不惯你的做派,却绝不会因此就不尽心对待病人。”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若真的用了这个药,他会怎样?”
“说句实话,杜公子的病情,其实也出乎我的意料了。”
黄大夫微微叹气。
“服药症状与病情有关。以那位杜公子的身子……我很怀疑,他能不能挺过来。也是奇怪,他一个书生,去哪里受这么多伤,累积这样复杂的病症?若他是斥候,是武将,曾经出生入死受过毒打刑讯,却也罢了……”
“……”
李广宁沉默着,向外走去。
他推开门。屋内烛光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一道昏暗的背影。他回过头,黄大夫看不到他的神情,却能听到他喑哑的声音传来,
“黄大夫,你说……他现在的病情,与他当年遭遇有关。是么?”
“是这样。”
“若是他吃了这药,会遭多少罪,却与他病情有关。也就是说,也和他当年遭遇有关了。”
“对。”
“那我问你……”
李广宁犹豫片刻,声音中带着痛苦,
“他当年……生病耽误了,加重了病情……他还常常受伤,不得保养……殚精竭虑忙于公务,还……还在**上亏空了身子……”
黄大夫眼睛渐渐睁大。他听懂了李广宁的意思。
“宁公子,我原本说他病是因你而起,指的是心内忧伤焦虑,情殇难耐,拖累了身子。痴男怨女,大抵容易有这个毛病。”
“……”
“所谓被你糟蹋才得了这个病我也不过是虚指。可我没想到,听你的意思,竟然他身上伤痕病痛,真的都出自你的手笔,拜你所赐了?!”
“我……”
“你们权贵人家,都这么不将旁人当人么?就算你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就算你是人中龙凤可旁人,也是爹生妈养,血肉之躯!是欠了你多少,要被你这样作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