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打趣道:“殿下,前日刘大人还在叫臣去寻适龄的千金,好叫东宫热闹一些。”
太子听了这话步子一滞,侧过头,扬眉就笑起来:“孤哪有闲余功夫,存着这些心思。”
陈穹有意探他,便故意道:“,这可不是小事!臣和其他几位大人,都在意得很。生怕漏掉了谁家的贤女。”
太子脸上犹带笑意,情绪难测:“那真是要有劳先生,替孤把一把关。可别送些「太过机灵」的千金来,叫孤招架不住。”
这话说得耐人寻味,陈穹怔了一怔,蓦地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眼中带些狡意,也同他一齐笑了。
笑毕,两人一路续往外走。太子忽然道:“先生,此番新科进士,是何时赴任各处?”
陈穹感到奇怪,回道:“琼林宴才刚结束,如有急调,明日就要赴任。若无,也就不好说了。这要看六部的堂官,具体如何安排。”
太子哦了一下,续问道:“那你翰林院,是如何安排的?”
陈穹只想着他是看中了哪个人才,想收为幕僚。便笑道:“詹事府仍有空缺,臣如何安排,当然也是看着殿下的意思了。”
若兼任詹事府的事务,便成为太子辅臣,可随时出入文华殿、慈庆宫。
本想着太子爷要报出一两个姓名,额外交代些什么。可陈穹等了许久,等来的,只有太子一路的沉默。
分离之际,太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李德芳从远处过来迎他,替他披上条氅子。两人便一路往东,朝慈庆宫而去。
“太子爷,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昨儿在国公府睡得不好?”
“哦……”赵铉回神笑笑,“吃了些酒,困乏。”
赵铉不太乐意说话,李德芳瞧出来了,因而很识相地不再吭声。
赵铉活了这十七年,头一遭感到无措。他大可跟陈穹开口,叫元仲恒过来詹事府兼个闲差。如此一来,就可以顺理成章让他频繁入宫。
但是他没有开这个口。
如同在手中握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握紧了怕惊着他,松开又舍不得。
月余后,皇太子代帝祭拜天地,祈福求雨。
繁礼从日出一直延续到晌午。赵铉早已疲乏,又不敢怠慢了皇帝。老爹本就不喜欢他,他只得事事尽善尽美。
从祭坛下来后,赵铉仍是九章衮服在身。冕旒在眼前摇晃,他往慈庆宫一路疾走,要回去更衣,再去拜见皇帝。
皇帝笃信仙道,绝不允许祭完天地后,皇太子乘辇驾回宫。这是对天道的不敬。
赵铉虽心里叫苦,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只得事事顺着皇帝的意,生怕半点行差踏错。
刚至慈庆宫外,迎头遇见了陈穹,这才放缓了脚步。
“先生怎么来此?”赵铉理了下袖摆,问道。
“臣想与殿下引荐个人。”陈穹见他步履匆匆,便又笑道,“今日真是不巧,不若改日臣在与殿下细细说道罢。”
赵铉心中正烦,还赶着去乾元宫,便将手一挥笑道:“改日罢!陛下传孤去乾元宫听训,道家大说,怕是要听到日落了。”
赵铉眼光里流出些无奈,但也心中好奇,不由打趣道:“这是什么人,能入了陈大学士的眼?”
陈穹只是一笑,视线往西侧看去。
赵铉瞧他神神秘秘,不由也转头朝西看去。
赵铉隔着晃动的冕旒,见到远处站着一个穿青袍子的文官,人清瘦,瞧着约及冠年龄。
对方见皇太子回了头,便手上一揖,立即躬身颔首,回避皇太子的容颜。
他身后是一棵颇有些年头的老槐树,在这季节里花满枝头。清风拂过,便是一派落英簌簌之景。
冕旒仍然眼前摇晃,赵铉瞧了须臾便回过头来,对陈穹道:“礼部的?”
陈穹一仰头,骄傲道:“哪能是礼部!此人可是翰……”
此时李德芳上前一步低声清嗓,小心提醒道:“太子爷,莫误了时辰,陛下正等着呢。咱们已经有些晚了。”
赵铉也来不及多问,便对陈穹道:“晚些再叙罢!此人看着倒像个聪颖的。”
陈穹点点头,随后一揖:“臣恭送太子殿下。”
赵铉脚下生风,边往慈庆宫里赶,边笑道:“这人给孤留好!孤先行一步!”
分明已经转过头,与树下那人反向而行。但赵铉却如同白日见了鬼似的,眼前忽然晃过了一个影子。
有些熟悉,有些亲昵。却知礼又疏离。
好像一朵落花,风一起,他来不及抓住,就要落在地上,卑微恭谨的停在他的蟒纹靴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