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轻的伯爵向国王行礼,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虽然天气依旧十分寒冷,可他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欢迎您来诺森伯兰。”
国王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用玩味的眼神看向年轻的伯爵,想起了签署他父亲死刑令的那个下午父亲敢于密谋造反,儿子却像一只刚刚破壳的鹌鹑,这世间的事情有时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突然国王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去,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不由得感到有些欣慰当年爱德华的母亲安妮波林差点嫁给了前任诺森伯兰伯爵,如果那样的话,也许如今在这府邸门口迎接他的就是爱德华了。陛下有些想笑,可随即又涌来一阵悲凉所有的人都死去了,他生命当中爱过的和恨过的人,都已经成了大理石墓穴里的枯骨。
所以他也快死了吗?
国王微微闭上自己的眼睛,摆了摆手,侍从们连忙抬起软轿,把陛下抬进温暖的大厅。
……
诺森伯兰伯爵的庄园无愧于她整个北方最豪华舒适的府邸之名,整个宫廷在这里安顿了下来。国王陛下占据了庄园里最好的房间,王储的房间在国王隔壁距离国王最近,而王后的房间却被安顿在了府邸的另一侧,甚至比国王的两个女儿距离陛下的房间都远,这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从某种意义上讲宫廷与房地产市场颇为相似,地段决定了一切。对于许多人而言,王后这项资产已经显露出贬值的前兆。
王后的套间属于上一任诺森伯兰伯爵夫人,在那之后已经十余年没有人住过了,这十余年的时光给这个华丽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悲凉的阴影。在梳妆台前,王后疲倦地靠在一把扶手椅上,她手里握着一面镶嵌着宝石的威尼斯玻璃镜子,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庞。王后已经不年轻了,两任婚姻和几十年的时光让她的皮肤不复从前的白皙光泽,而细纹也在她的眼角浮现,那些昂贵的法国化妆品和小牛肉面膜也不过是略微拖延了这衰朽的过程。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幻想着这张脸十年后的样子。然而令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是,她并没有惊恐或是悲伤,而仅仅是疲惫。
被疲惫所淹没,如同大堤决口后被淹没的农田。
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
王后微微摇了摇头,强打起精神坐直。“进来。”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中气,然而那一丝若隐若无的疲惫却怎么也无法掩盖下去。
侍女走进房间,向王后行了个礼。“托马斯西摩爵士求见。”
王后握着镜子的那只手猛地抓紧。过了几秒,她放开了镜子,把它放在梳妆台上。
“请他进来。”王后说道,并没有回头看侍女一眼。
过了半分钟时间,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王后的身后传来。“陛下。”
王后依旧坐在那里,把玩着刚刚被她放下又拿起的镜子。“您好,托马斯爵士,您有什么事?”
那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落寞,“您之前并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那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呢,海军中将先生?”王后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里面带上了一丝讥讽。
“叫我托马斯,就像你原来称呼我的那样。”那声音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王后感到气流吹到了自己的耳后。她猛地转过头来,托马斯西摩爵士英俊的脸庞近在咫尺。
王后如同装上了弹簧一般跳了起来,“你发疯了吗!”她用力一推,把高大的托马斯爵士向后推了几步。她惊恐地看向房子的大门房门紧紧地关闭着。
王后松了一口气,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您还记得前任王后的下场吧?您难道是想让我步上凯瑟琳霍华德的后尘,在伦敦塔被人砍掉脑袋吗?”
“请原谅。”爵士微微鞠躬。
“您还记得那位倒霉的迪勒姆先生的下场吧。”见对方无动于衷,王后心里的怒火又不断滋长。“那位自称和前任王后订婚的白痴,他在泰伯恩刑场被开膛破肚,脑袋还被挂在了伦敦桥上。即使您不为我考虑,总该让自己避免遇到这样的下场吧。”
“我与弗朗西斯迪勒姆不同。”托马斯爵士看着王后,向王后的脸伸出手去,王后向后退了几步,他又把手放了下来。“陛下与您结婚之前就知道我与您已经订婚了,并没有人欺瞒他,因此也没有人会被指控叛国罪。”
“无论过去如何,我现在都是陛下的王后。请您在我面前注意您自己的身份,海军中将阁下。“王后高傲地抬起头,如同一只天鹅在湖面上优雅地伸长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