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愣了一会儿,撇了下嘴,“他只说过这些吗?太严肃了,没什么意思。”
“卢梭还说,婚姻要建立在原则之上,要抵抗自己的贪欲,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格蕾丝显得兴致不高,说他还以为卢梭只强调自由呢。
“那是别人对他的误解,故意扭曲他的观点来实现自己的野心。”
“那你呢?你要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为了给家族提升地位去娶一个贵族女人,你也不缺钱,不用非得找有钱的寡妇。你是喜欢漂亮的还是活泼的?或者你应该找一个健康的,这样才好平安地生下孩子。”
“我不会结婚的,格蕾丝,你知道为什么。”
格蕾丝看着他愣住了。艾伦.斯顿真是长了副讨人喜欢的长相,眼睛的颜色漂亮,嘴唇的形状也漂亮,还总是含着笑,让人看不烦。格蕾丝看了他一会儿,又赶紧把脸转回来,说:“怎么可能呢,你这样的男人肯定会结婚的。你这会儿这么说是因为你还不到二十岁——哦不是,你为了竞选已经修改了自己的生日,你现在算是成年人了。”
艾伦皱着眉头听他嘟嘟囔囔地说完,只简单地总结了一句:“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格蕾丝想了一会儿,摊开双手:“我们争论这种事干嘛呢?没有任何意义。说实在的,艾伦,我有时候觉得这些事一点儿都不重要。马上就有无数的人要在即将到来的冬天受苦了,人们可能会冻死、饿死……你尝过挨冻和挨饿的滋味吗?那种感觉可真难受……我一想到会有无数的人要尝着些苦,就觉得谁和谁结婚、谁和谁相爱、谁和谁偷情,都无所谓了。”
格蕾丝晃了晃脑袋,“你一定很难理解我的痛苦:让一个挨过冻的人去看别人为了多加几个花边而浪费大量的布、让一个挨过饿的人去看别人只是为了让蛋糕更漂亮而浪费大量的面粉和奶油,这都让我感到无比罪恶。我以前觉得自己做不了什么,所以只是忍受这种不自在;可现在我似乎能做很多了,但似乎又什么都做不了了……改革不是才刚刚开始吗?不是一切都进行得正好吗?为什么突然喊停?真的就没有宪法了吗?陈情信里的请求都视而不见了吗?那我们还开什么全国会议呢?之前的那些努力又都算什么呢?马路已经变干净了,路灯也变多了,这都是多么好的进步,可我本来以为要比这些多得多……”
他抬起头来,艾伦吃惊地发现他的眼睛是湿润的。
“艾伦,会是因为我们吗?因为你和我犯的那个错,所以国王突然改变主意,做出这样的选择……”
“格蕾丝,这不是我们的错,这是国王的错!”艾伦变得异常严厉,“是国王退缩了!他看到人们的呼声和请愿,突然感到害怕了,珍惜起自己的权力,不想再放手。”
艾伦的脸上同时显出厌恶和仇恨,握起拳头在胸前晃了晃,掷出两个词:“暴君!懦夫!”
格蕾丝有些被他的用词吓着了,在心里抖了抖,想都没想就这样说:“不能把所有的责任和过错都推到一个人身上,这样是不公平的。”
“可如果他是国王,就得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和过错,谁让整个国家都属于他呢。”
“但他也已经做了很多了……他有很多顾虑,一直知道自己在冒险,所以——”
“冒险?”艾伦冷笑了,“前线每天都有士兵在为这个国家冒险,他们在为国王战斗的时候可不会去顾虑自己在冒什么险。你刚刚说我一定没有挨过饿受过冻,可事实上任何一个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都尝过这两种滋味。路易作为国王又为国家做了什么呢?不过是放弃一部分特权罢了,而那些特权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放弃一部分特权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也许他只是想暂时停下——”
“哈!”艾伦响亮地冷笑了一声,“冲锋的时候子弹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我可没想着赶紧勒住马去安全的地方站一会儿。”
格蕾丝感到一股难以解释的惭愧,讪讪地说:“你总不能指望人人都像你那么勇敢。”
艾伦喘了几口气,看起来没那么激动了,“我只是生气你到现在还替他说话。”
“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艾伦,我现在总感觉自己脑子很乱,心里也很乱,好像什么都看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今天巴纳尔神父说的那些话,我明明很不喜欢,可我自己都无法明确说清我究竟不喜欢哪部分。我也无法真正地反驳他,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话里那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你看,我现在连什么是对的、什么的错的都不知道了……从来没有这样过,这种滋味儿可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