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否认威廉的面容十分平静,是他很少能在威廉脸上见到表情。没有强烈的喜悦,也没有沉重和忧郁压在眉间,更没有极度的痛苦在眼里翻滚。
这样就是最好,格蕾丝想,不要让他看到威廉痛苦,也不要让他看到威廉拥抱亲吻自己的妻子。
“我们走吧。”格蕾丝对艾伦说。
“不再等等?这是他给士兵们留出的修整时间,但他自己不怎么休息,很快就会再出来,你还可以再见他一面,或者干脆就像我说的,直接下去和他说几句话。”
“走吧,”格蕾丝说,“我们早点回去,绕着湖走,省得阿克琉斯再渡一次水。”说完这话,他张开自己的两只手,风从他手心划过。之后他发现一百二十公里其实一点儿都不远,很快就走完了。
婚礼那天,人们听说是因为新王后的坚决要求,将五十三辆花车减到十一辆,两小时的焰火表演减到半小时。新王后穿着没有裙撑的塔夫绸长裙,没戴假发,也没戴帽子,只把浓密的长发编成花朵一样的发髻。那天阳光很好,将王后缺少装饰的头发照得充满光泽,很多人称自己在新王后的头顶看到了金色的光环,犹如天使。
婚礼的花车长队在皇冠广场稍做停留,格蕾丝坐在金马车里,将免费的面包和香肠亲手递到贫穷的市民手里。人们感动地跪到地上,高喊王后万岁、国王万岁、改革万岁,逐渐失去声望的国王和改革派在此刻重获信誉。
艾伦不在人群中。
格蕾丝问过他,自己从山庄离开时,他是不是在窗前看着。
艾伦承认说是。
格蕾丝说自己当时感受到了。
他坐在花车里,看向广场后面的那些近乎一样的平民住宅,很快找到两扇窗子。干净的玻璃映着蓝天,像一双道别的眼睛。
威廉去前线后没多久,战争就正式开始了。德国人也掺和过来,他们借口要为受辱的前王后讨回公道,与敌国联盟,战争很快呈现一边倒的局面。艾伦亦匆匆奔赴战场,只来得及给格蕾丝留下一张纸条:我会打完胜仗回来。
格蕾丝搬回到国王的卧室里,他要在这种时期表现出与国王关系融洽,给人民信心。他逐渐明白了威廉的一些想法,有时候人会主动放弃一些幸福,这既是形势所迫,同时也是一种自由的选择。
第141章 弹壳
格蕾丝的生日在十一月,但直到十二月来临他才收到威廉和艾伦从前线送从来的礼物。
威廉给他写了一封短信,祝他生日快乐,并提醒他注意休息,多关注自己的健康。威廉给他的礼物是一条羊毛披肩,没有任何花纹,活做得也不细致。
艾伦在信里提到这条披肩,请格蕾丝谅解威廉这件礼物的粗劣,说:“他不是敷衍,也并非没想到你如今已经不缺这些东西,只是这边能买到的东西太少,他挑了很久才挑到这样一条暖和的披肩。他这阵子总说今年冬天太冷了,他说这话时,恐怕是想起你总是穿得很少,他一定是想到如果是他送给你的,你也许能经常想起来戴。他只是怕你挨冻。”
艾伦送的礼物是一条项链。链子是旧的,格蕾丝在艾伦身上见过,是他以前用来拴鼻烟盒用的。项链的吊坠是一枚用过的弹壳,底座在射出时被击打得变了形,还有火药燃烧留下的黑色。
“这是我从敌人的心脏里挖出来的一枚弹壳,由我亲自打进去的。”艾伦在信里写道。
格蕾丝在回信中说自己很喜欢这两件礼物,并向威廉保证,只要自己离开温暖的室内,就一定记得围上那条暖和的披肩。他也希望他们注意安全,祝他们平安。
把信封好后,格蕾丝忍不住趴在桌上哭了一会儿。他知道如果不是条件太艰苦,威廉一定不会送他做工那么差的披肩,艾伦也一定不会用一条旧链子给他做项链。如果不是形势不受掌控,他们一定不会让他的生日礼物迟到这么多。
但会议桌前的大臣们以为他们目前的胜利是理所当然的。他们不把德国人当回事,以为他们还像拿破仑时期那样不堪一击;也忘记敌国曾经是怎样难缠的敌人,那一次侥幸的胜利是艾伦如何拿命赌来的。
他们轻视真正的敌人,却对首都的市民充满敌意。距离全国会议还有三个月,平民代表们已经从各地赶来。这些代表都不是富人,但多数从事律师、记者或者刊物出版之类的工作,这表示他们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与首都的演讲者们汇合,整日带领人们讨论贵族应当纳税的议题,然而贵族始终不肯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