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又留下退热的药,交代他用法。
谢晏听到这些,心里才放松下来,忙谢过军医,将他送出大帐。
帐外还围了不少军将,都等着进来问候摄政王,全被谢晏赶回去了,只留下了纪疏闲带来的一名打杂伺候的少年小兵。少年机灵,帮忙端来热水,在帐子里起了盆炭火后,见两人之间眼神绵绵,似有话要说,便自觉地退到毡帘外面去了。
帐子里,因提前生了炭盆,帐里并不冷。谢晏揭开裴钧身上的毯子,又除去了他下-身脏了的衣物。他有伤在身,不能洗澡,就拧了热水帕子,认真仔细地帮他擦身,是一寸寸地擦过去。
裴钧坦荡荡地躺着,直到谢晏的手略微一动,提起一物,“等——”话没说完,热帕子已经一丝不苟地擦过去了,然后他又把东西放下……裴钧艰难地偏过头去,微微红了耳根。
出来打仗本是想挣出一片天地回去向谢晏炫耀,结果却被地动山石砸得抱头鼠窜,如今还只能躺在床上被他伺候。
裴钧觉得有点丢人,没话找话道:“你的手疼吗?”
谢晏这才想起来,抬起手看了看,指根上有一圈鲜艳的齿痕,深处有些破皮,但还好:“不疼。”
他擦完身,丢下帕子,趴在裴钧床头小声道:“五郎吹一吹就不疼了。”
谢晏说的温柔缱绻,裴钧情不自禁地在他手上吻了吻。
“好了,你该睡觉了。”谢晏蜷起手指,抚着他的头发道,“要多休息才会好得快。”然后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谢晏皱了皱眉,“你头发都馊了,多久没洗过了?”
裴钧脸色微变,想自己闻闻,但手被谢晏按住了没得逞。他使劲吸吸鼻子,也没闻见馊味,倒是谢晏身上淡淡的清香飘进鼻中,像是空谷幽兰,他越发自愧:“也不是很久,不过六七八-九天而已……军营都是糙汉子,过得没那么仔细。”他解释了两句,“不好闻?那你离孤远点。”
谢晏看他往里面避了避,心下失笑,在山缝里脏得跟个老鼠一样还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蹭,这会儿知道害臊了。
他起身褪了脏衣,用剩下的热水快速擦了个身,便屈膝往床上钻:“那正好。我也有六七八-九天没洗澡了。一个馊了的你,应当不嫌弃一个臭了的我。”
裴钧从枕上一回头,他已钻进毯子里来了,面对面地朝他笑:“嫌弃吗?”
裴钧笑了,与他贴着额头:“不敢嫌弃。”
怎么敢嫌弃,这世上恐怕再无第二个人,只因为一个噩梦放心不下,就不远千里而来。
别说谢晏只是几天没洗澡,就是以后一辈子都不洗澡,身上能搓出泥球儿来,裴钧也不嫌弃,照样下得了嘴。
谢晏捏住他胡说八道的嘴:“你才是泥球儿!”
裴钧看着他了露出的一小截锁骨,很白,一整个夏天竟都没有晒黑:“嗯,你不是泥球儿,是雪球儿……”他低头,手上了药不能动了,嘴就为非作歹。
谢晏担心他伤势,想让他老实一点。
但裴钧低生求道:“哪里都别去,今晚就在孤身边……一步也不要离开,让孤一醒来就看到你,好吗?”
谢晏眉心一颤,慢慢将手放下了,落在他的颈后,顺着后脑的发丝一下下地安抚:“不走,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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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谢晏的陪伴,裴钧一-夜安宁,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
晌午时分,用过午饭,纪疏闲听说他能起身了,便整理了一些紧急的军报与他商讨。毕竟余战未平,主将别说只是被山石砸伤了,便是还剩最后一口气,就得起来干活。
他急吼吼地走到大帐门口,突然停住脚,小心翼翼地左右观察了一下,又从毡帘的缝隙里向内窥视。
里面人突然道:“要进就进来,老鼠似的看什么呢?”
纪疏闲讪讪地掀开毡帘钻了进来,环视一圈,试探地问:“平安侯不在吧?”
“他煎药去了。”裴钧奇怪,“你怕他做什么?”
纪疏闲啧了一声,将手拢在嘴边,低声说:“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知道啊!您问问现在大营里,哪个不怕他,从早上开始就吃了呛药似的,把一群将领说得还不上嘴,就差指着属下鼻子骂废物了。”
裴钧拨了拨肩上的乌发,语气淡淡:“那是怪废物的,你们百十人找了三天没找到人,他一来就找到了,可不是废物吗。”
纪疏闲:“……”
得,这俩人分明是沆瀣一气,狼狈成奸。招了这个,就等于是惹了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