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府的年宴,就更是简单了。
所欢因为身体之故,没能守岁,赫连青的身子也没好到哪儿去,饮了一杯淡酒,就被婆子搀扶着回到了卧房,歪在榻上陷入了昏睡。
“世子妃,方才席间,你没吃几口菜,现在多用些药膳吧。”赵泉扶着所欢回了楚王的卧房,那里还摆着新的席面。家丁站在所欢身后,殷勤地替他夹菜,同时小声道:“玉清观里,小的派人去过了,老太妃……老太妃病得更重了些,说是不能起身了。”
所欢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夹菜的手稳稳抬起又落下:“那就让她继续在玉清观里养着吧。”
“……吃穿用度都得打点好,就算老太妃没办法回来,也是咱们楚王府的人。”
“……尤其是现在,年节里,总不能委屈了老太妃,你说对吗?”
赵泉应了,又夹了一筷子菜,余光瞥见楚王带着一身风雪从院外走来,立刻无声地退出了卧房。
“父王。”所欢也瞧见了,搁下筷子,盈盈行礼。
“面色瞧着好些了。”赫连与寒示意秦毅扶他坐下,自己解了披风,将手放在暖炉上烤了片刻,“晚膳用得如何?”
“父王还说呢,尽是些药膳,儿臣都吃腻了。”所欢假意抱怨,实则眼底弥漫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蜜笑意,“年节里,连累父王也要同儿臣吃这些,是儿臣的不是了。”
赫连与寒收回手,走到他身边,随意道:“无妨。”
继而握住所欢的手,确认那柔软的手指并不冰冷后,终是拿起了银筷。
所欢蜷了蜷手指,换了筷子,替赫连与寒夹了块甜软的糕点:“父王,儿臣喜欢这个。”
赫连与寒用了,神情不变。
他又换了块剔去骨刺的鱼。
赫连与寒还是面不改色地吃,仿佛他喜欢的,便是好的。
所欢面颊微红:“父王……”
“嗯?”
“父王,儿臣想去看灯。”他鼓起勇气,用手指勾住了赫连与寒的衣袖,嗫嚅着说出进府以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毫无算计的请求,“儿臣听瑞雪说,今年因为宫里的贵人出了事,年节里的好些集会都散了,唯有灯会开着,儿臣……儿臣想要去瞧瞧。”
他难得露出些舞象之年该有的青涩,不安地垂着眼帘,鸦羽般的睫毛抖碎了片片暗影。
赫连与寒缓缓放下手中的银筷,掌心贴在了所欢微热的面颊上。
“好,”楚王压低的嗓音仿佛一声叹息,“为父陪你去。”
第57章
盛京城的灯会,宝马香车,火树银花。
瑞雪说:“事关国丧,年节里,只有这么一场灯会了。”
“是啊,太后和皇后接连驾崩也不过如此。”所欢没戴面纱,而是戴了顶白色的斗笠,被父王拉着手,一边嘀咕,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身边的灯饰,语气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悲凉,“换了旁人,年节里,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他想到了自己。
赫连与寒凝神听了所欢半句话,捏着他的手兀地收紧。
“父王。”所欢吃痛回神,偷偷撩起兜帽前的白纱,似嗔似怨地瞪过去,“您弄疼儿臣了。”
“慎言。”赫连与寒将他带入怀中,手臂用力勒紧了柳腰。
所欢意兴阑珊地告罪,以为父王不许自己提及宫中之事,恹恹道:“儿臣知罪……父王,儿臣想吃汤圆。”
他指着路边热闹的铺子,轻声细语:
“儿臣想吃些甜的。”
“世子妃。”听了这话,先开口的却是秦毅和瑞雪。
年节里,所欢没带赵泉出门——瑞雪可比赵泉有眼力见多了。
赫连与寒身边也只跟了一个秦毅。
他们装成寻常百姓,在灯会里逛了小半个时辰。
“世子妃,外头的东西不干净,您身子金贵,还是不要用了。”这是秦毅的话。
“世子妃,不过是汤圆罢了,您想吃,奴婢回去给您做。”这是瑞雪的说辞。
所欢默了默,抬头重复了一遍:“父王,儿臣想吃汤圆。”
他泛着水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赫连与寒,执拗的眼神连帷帽都挡不住。
赫连与寒无声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
“好。”
秦毅闻言,只能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去铺子里买了一碗汤圆。
当然,这碗汤圆到所欢手里的时候,已经用银针验过毒,且有专人试过毒了。
“只一颗。”他不甚高兴地搅动着凉透的汤,“父王,儿臣就吃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