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与寒应允了,看着他将凉了的汤圆小口小口地吃进去,眉心微蹙:“秦毅。”
秦毅上前一步,接过所欢手里的碗,同时躬身道:“世子妃,让属下替您把脉吧。”
所欢的脸色差到了极点,死死瞪着秦毅的脸,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其实所欢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吃不了汤圆,与秦毅无关,可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连父王都不想给好脸色,何况是父王的属下呢?
秦毅战战兢兢地诊了脉,确认所欢无恙后,再次退到了赫连与寒的身后。
“父王,儿臣乏了。”灯火葳蕤的灯会在所欢眼里褪去了颜色。
他吃不成热的汤圆,没心情再逛灯会,干脆在原地站定,扶着瑞雪的手,兴致缺缺地踢地上的碎雪:“儿臣想回府了。”
赫连与寒知道,所欢在闹脾气。
只是,他在楚王府里,向来谨小慎微,从不将情绪暴露在他人面前,甚少如此鲜明地表达不满,倒是显得比平日里更惹人怜爱些。
但赫连与寒的心却没有放松半分。
因为所欢如此,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不再对活下去抱有期望。
将死之人,不屑于继续伪装了。
“儿臣告退。”所欢有气无力地行礼,继而看也不看赫连与寒的神情,扭身作势要往人群外走。
“殿——”秦毅见状,急忙开口,又顾忌楚王的身份,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当真乏了?”赫连与寒捏了捏眉心,抬手攥住所欢细细的手腕,目光落在他想吃的那碗汤圆上,“罢了,你若是乏了,便回 府吧。”
所欢安静地站在原地,看起来明明很乖巧,楚王却总感觉看不清他的真心。
“所欢。”赫连与寒俯身,掀开兜帽前的白纱,直视他的眼睛,“若是有事,不要瞒着为父。”
“儿臣知道了。”所欢浑身一颤,无端心虚。他强自镇定,不去想父王眼里盘亘着的情绪代表什么,只垂下眼帘,看似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赫连与寒的掌心。
赫连与寒的手上用了一些力:“记住为父的话。”
所欢微偏了头:“是。”
“去吧。”赫连与寒这才收回手,待所欢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脸色瞬间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派人跟着他。”
秦毅迟疑道:“先前那些暗卫一直跟着世子妃呢。殿下是不放心吗?”
“是他不放心我。”赫连与寒冷嗤,“本王说的话,他何时放进过心里?”
“殿下,世子妃有身份上的顾虑,也是常事。”
“只是身份上的吗?”
“这……”
“罢了。”赫连与寒不欲多言,“本王不求他的信任,本王只求他能多想想,这世间能护着他的,只有本王。”
赫连与寒心道,所欢所求,他应有尽有。
权势,地位,甚至于情爱。
只要所欢想要,他都能给。
他明明是他在世间最好的选择,却总是等不来他的依靠。
“小没良心的。”赫连与寒眼底浮现出浓浓的阴翳。
他可以不在乎他两面三刀,也可以不在乎他趋炎附势,唯独不能忍受,他最后不选择自己。
跟随在楚王身侧的秦毅打了个寒颤。
他听出来,殿下的耐心即将耗尽了。
“世子妃……”秦毅最后为所欢求了一次情,“年纪尚小,看不清事呢。”
“是吗?”赫连与寒意有所指,“我瞧他折腾老太妃时,清醒得很呢。”
秦毅暗中替所欢擦了把汗。
而他口中年纪尚小的世子妃正扶着瑞雪的手,漫无目的地走。
所欢因为汤圆生气时,的的确确想要回 楚王府,但是,他走了几步路,看着满街琳琅满目的纸灯,又后悔了。
他一年到头能出来几次?
就这么回去,也太亏了。
“瑞雪,你说父王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想回府,所欢干脆问沉默寡言的侍女,“他……是不是觉得我有所隐瞒?”
他知道瑞雪早已瞧出了自己与楚王的苟且,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可父王并未降罪于我。”
所欢想,若是楚王知道爬上榻的儿媳夫是被调教出来的药人,肯定恶心坏了,哪里还会温柔地叮嘱他遇事不能隐瞒?怕是早就将他拖去浸猪笼了。
“父王是不是……是不是疼我?”所欢没有察觉到,自己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将算计放在第一位的人了,他抱着一点可悲的期许,停下脚步,眼巴巴地瞧着侍女,“是不是,有些在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