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
安静立于各处的宫女见了所欢,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行礼。
他又惊又喜,头晕目眩,忘了纠正那个用于自己身上颇有些奇怪的称呼,而是小心翼翼地拎着衣摆,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梳妆台前。
独属于他的凤袍挂在那里,黑底金纹,耀眼无比。
哪怕所欢已经被赫连与寒娇养出来了不少见识,一时间,也没办法寻到辞藻来形容这件凤袍。他只痴痴地抬着眸子,里面水光隐隐,波光粼粼。
“皇后娘娘,您身子虚弱,别着凉了。”瑞雪抱着衣袍追出来时,所欢已经将凤袍披在了肩头。
他久病未愈,眉宇间满是病气,但再浓重的病气也遮掩不住骨相里带出来的艳丽。
连雍容华贵的凤袍都压不住所欢的美,只能任由那丝丝缕缕的撩人劲儿顺着裙袂散落出去。
“您得当心着点身子,”瑞雪脚步微顿,偷偷将怀中的衣袍放下,跪在所欢脚边,替他整理凤袍,“您如今……”
她的话语微妙地顿住。
所欢有孕之事,她也是后来才知晓的,惊讶过后,就是数不清的欣喜了。
瑞雪是所欢最信任的侍女,荣辱与共。
她不是所欢,看不明白,又或许是不愿相信帝王之爱能持续经年,只信母凭子贵一说。
所欢若是诞下皇子,即便失去了陛下所有的宠爱,亦能在宫中长久地立足。
然而,这样让人欣喜的事情,不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
瑞雪沉吟片刻,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如今已是八月末,地上凉,您就别让奴婢为难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所欢猛地愣住:“已经是八月末了?”
他迟疑地询问:“那我岂不是睡了……”
所欢没有将话说完,抚着心口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与父王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的身子与常人不同,是靠药物一点一点地喂出来的,就算短时间内有了起色,也很有可能一落千丈。
眼瞧着所欢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瑞雪赶忙安慰:“您睡得久,可身子也在变好。”
“……您瞧,要是没变好,您也不会醒呀?”
“此言当真?”他半信半疑地按压着眉心,“对了,云家那个二小姐……”
“云家早已被满门抄斩。皇后娘娘,您就别烦心了。”瑞雪扶着所欢回到床榻边,“当初陛下听闻您被云柳推下台阶晕厥后,直杀入宫中,拿着禅位的诏书登基称帝。”
“……陛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册立您为新后,再抄了云家满门。”
“就……就这么抄家了?”
“可不是吗?”瑞雪不以为意,“陛下震怒,株连九族,连当初那个耀武扬威,不将您当回事的皇后,都在宫中畏罪自裁了呢。”
要说所欢在试风袍时,还有几分迷茫,那么在听了瑞雪的一番话后,就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并没有被赫连与寒的雷霆手腕吓住,反而觉得父王做得不错。
古来帝王,皆杀伐果断。
更何况……他从不是良善之人,云家姊妹想要他性命之心不假,那么他害人之心就不会掺杂半点水分。
正想着,屋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所欢循声回头。
暑气未散的风吹起了他肩头披散着的青丝,那些绣在凤袍上的金凤也开始翩翩起舞。
他笑颜如花:“父王!”
第110章
所欢还没跑几步,就被秦毅带着太医拦下了。
“皇后娘娘,容臣给您诊脉。”秦毅语气谦卑,动作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劲儿,身后两个弓着腰的太医更是直接上前,半拉半拽地将他按回了风榻。
所欢不快地挑眉,但他并没有多想,只用含水的眸子望着赫连与寒,嗔怪道:“父王来了,也不同儿臣说句话吗?”
“该改口了。”
赫连与寒照旧着一袭黑袍,目光沉沉,唯一的变化,大抵是衣摆上的金色蟒纹变成了龙纹。
所欢的视线在威风凛凛的龙纹上滑过,心脏兀地加速跳动。
瑞雪同他说赫连与寒大业已成时,他还没有什么实感。父王的野心,他一直心知肚明,但亲眼面对大周的皇帝,感觉终究不同——兴奋与战栗并存。
所欢迟疑地伸手,苍白的指尖犹犹豫豫地落在赫连与寒的衣袖之上。
这是他昔日的父王,也是大周万人之上的陛下。
“父王……”所欢顿了顿,电光石火间,心一横,小声唤了声,“父皇。”